肝开窍于目——《黄帝内经》

…

山脚下。

一连串略显颓败的矮房，看起来已久无人住，四处是灰尘、蛛网、破烂、废墟，阴森森的。

天边，最后一丝残阳已近消弭。

阮玉轻车熟路的在房前拾起堆干柴，点火堆驱寒。

指指一个比较边缘的矮房道：“你今夜就先住那里吧。”

“好，多谢。”

徐寅还在回忆方才听到的两种“声音”，思维飘远，口中随意应着。

左眼道基先成，得灵神蕴养最多，性稳重、理性，就像是徐寅冷静理智的一面；

而右眼道基后成，得灵神蕴养少，性跳脱、愚蠢，似是徐寅跳脱一面的进化版本。

二者的声音，与其说是声音，倒不如说是种信息。

一种天然就能被他所读取、理解的信息。

活了？

我的眼睛真活了，成了“眼胎”，并且会不定时的发表言论？

他猜测“胎初”与真正的“道胎境”，还存在某些差距。

但始终不得要领。

想到此间，他本能的抬头，看到正忙碌着的少女师娘，欲言又止……

这女人不太对劲。

但从其表现、态度、言语来看，却又是徐寅来到这世界后，遇见的最正常、最像是普通少女的一个。

自己修行的出路，还有心中种种疑问，还得尝试从对方身上入手。

“小玉？”他斟酌着语句，开口问，“你白日时说，你帮我的条件，是让我也帮你，你想要我做什么？”

“这个先不急，待明日天明时，我们再说。”

阮玉擦擦细汗，短短片刻，她已然在各个矮房前都点起火堆，确保火光能照到所有矮房，将周边照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温度渐升。

四周积雪缓慢消融，扩开了一圈儿湿漉的深黑痕迹。

她略略气喘着说：“小三十三，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同你说说山下这边的规矩，你一定要好好记住，牢牢遵守，明白吗？”

徐寅来了精神，“请讲。”

兴许能再找到刷禁忌点的好方法！

阮玉认真介绍：“第一，亥时后不能出门，不能点灯，明早天色大亮时，点起梁柱旁三炷香，稍候，若香火正常熄灭，则可以走出房间。

“除此以外，不论出任何事都不能出门！也尽量不要睁开眼！

“我知道你们修道者有闭眼也能感知外界的方法，但最好别用，我不知会发生什么。”

简单概括：装聋作哑。

“第二，屋里真正安全的只有中间那根梁柱，以及梁柱周边小块地板。你们观内每个房中都有画阴阳鱼图吧？大概就是那么大一块空间，睡觉只能在里面。

“不要捡任何散落在地的东西，不要觉得屋里太脏忽然想打扫，不要因为肚子饿而吃任何东西，即便是、即便是……”

说到这儿，阮玉的脸蛋儿微微有些发红。

似乎和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说这种话，有点难以启齿。

还是徐寅惠及心灵，补充道：“你放心，即便出恭，我也会在画地为牢中解决。”

阮玉额外讶异的多看徐寅一眼。

带着好奇、狐疑与满意等几种情绪，连点几下头后接着道，“第三，也是我能告诉你的最后一条，天亮后，如果你发现一切事物全变了，务必当做一切如常。”

徐寅虽然听得很迷糊，但却都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

“我明白了，多谢。”徐寅反问，“就这三条？”

阮玉颔首道：“暂时就这三条，这是夜里的规矩，白天规矩会变，到时候我会再同你讲的。”

徐寅顿了顿，随即又问：“那我是不是能问一问，其他问题了？比如，你和我师父，是怎么回事？”

“……”

“你方才提的规矩，没说不能问问题。”徐寅试探道。

地观与眉心灵神带来的隐晦直觉，未曾传来警醒。

这意味着只要不问太离谱的问题，应该就不会给他带来危险。

阮玉愣怔片刻，忽然直勾勾的盯着徐寅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紧接着，她凑近几步，眼神变得越发炙热、亢奋。

徐寅本能的退后两步，“难道，不能回答？”

阮玉柳眉蹙了蹙，好看的桃花眼中秋波流转。

旋即她竟是带着几分惊喜的道，“从方才我就发现，原来你真是个‘正常人’？天呐，正常人是怎么在弘目观那种鬼……唔。”

她自觉失言，捂了下嘴，转口道，“想在那种‘道门圣地’活下去，殊为不易，需彻底放空自我，‘心铭感之’，但你……好像和你师父，还有你那些师兄师姐，都不一样呀！

“难得，真难得。

“此前与我接触的弘目观中人，除你十师姐外，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怪人，与你们打交道，我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怪发毛的。

“不知不觉就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她就像忽然打开了话匣子，小嘴儿叭叭的说个没完，不断表达着她对弘目观的“不满”。

徐寅听了一阵，越发觉得这女孩正常的不像正常人。

在禁忌世界，真有这么正常的人吗？

“你、你先等等，我没问那么多……”他无奈抚额，补充问道，

“既然你也觉得弘目观‘古怪’，为何还要嫁与师父，做‘师娘’呢？还有，你们成婚是何时的事，为什么我过去一点都没听过。”

阮玉轻松的神情，不知触到哪一根神经，忽然就紧绷正色起来。

“这些事，你以后就知道了……现在，你只需知道，我是自愿做师、师娘的就够了。”

她抿紧嘴唇，有些为难的终止这个话题。

徐寅话音一转，“这个问题不能说的话，能否说点别的？比如，有关师父修行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他修行时，是什么样子的？”

…

亥时未至。

但徐寅和阮玉，已然各回各屋。

房中。

徐寅闭目以“内景”之能，沟通本身，驾驭眉心灵神，顺着双眼之道基，以一种颇为古怪的深红色视角，在体内纵深开去。

就像是将身体血肉、器官全部剖开，然后用显微镜一寸一寸的观察身体一样细致。

他沿着五官，仔细观察咽喉、食道、乃至是不断蠕动起伏的五脏肺腑。

忽然，他心神一动。

因为在不断蠕动着的血肉器官深处。

借用内景感官，他看到了一个明晃晃的“ ”，源自于……他那血淋淋的、鲜活的、还在一下下蠕动着的肝脏。

“我可以给内腑中的‘肝脏’，加点了？”

这一刻。

徐寅回想起方才与小师娘的对话，对方滔滔不绝讲了些弘闻道长平素炼丹嗑药、画符喝符水、打坐修行的细节小事，从比较日常的角度着眼。

最终，她说了句很关键的话，成功给徐寅拓宽了思路。

“我觉得，你们修道者与其说修双眼，以及修玄之又玄的‘心眼’，倒不如说是在修行五脏六腑！

“每次你师父打坐修行时，我都感觉他的脏腑非常活跃，时常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吐纳呼吸，不是都得用到脏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