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死域】并没有持续太久，只是几息之间，光明再次恢复。

但几息就已经足够。

荆棘斥环的巨大推力，将生命元素神源如同潮汐一般，推向敌军。

而由于斥环对友方的忽略，林胡战士和奴隶们并没有受到神源侵蚀。

生长并不唯独指向繁荣，带来的还有枯萎和腐烂。

一名火枪手身躯膨胀，直接在众人眼前炸开，浓稠的黄绿色汁液四溅开来。

凡俗的生命，抵挡不住生命的馈赠。

此刻的符启，满身都是手指大小的孔洞。

数十颗铅弹，在咒术发动的刹那，射进了他的身体。

汩汩鲜血从中淌出，大量的神源从中逸散而出。

然而，这些子弹都避开了要害。

符启并没有丧失理智，在听到枪响的刹那，他已经用灵力包裹住了头颅和窍穴。

灵力护甲集中在一点，防御力尤其惊人。

神骨仿佛察觉到了危机，更多的神源从中涌出。

生命元素催化出大量的血肉薄膜，将贯穿的伤口堵住，暂时阻止了生命的流逝。

符启眼中充斥着血丝，在哀嚎惨叫的人群中寻找邵函的身影。

却看见一人飞速骑上战马，朝森林外冲去。

正是邵函！

一层淡淡的荧光在他的周身亮起，抵挡着神源的灌入。

然而他的一条手臂，仍然出现了明显的畸变，化作一条昆虫般的节肢，在空中不受控制地摆动。

邵函不知用了什么宝物，竟然抵挡住了生命元素的大部分畸变畸变。

符启眼神一凝，手中的权杖化作一杆标枪，裹挟着巨量的灵力，朝邵函远远刺去。

标枪刺破寒气，呼啸着，眨眼间逼近邵函身前。

【灵力爆震】！

尖端凝聚的灵力陡然绽开，庞大的能量团包裹住了邵函。

战马一声嘶鸣都来不及发出，前肢和头部被瞬间撕裂。

正在回头的邵函，半边身子也焦黑一片，一条腿和一只胳膊擦中灵力爆炸范围，炸得四散开来。

然而他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惊恐，而是浮现出痛苦和狠厉。

只见他半躺在雪地中，从身后抽出一支镶嵌着水晶的簧轮手枪，瞄准了符启。

火枪的击发装置精美而复杂，无数复杂的符文雕刻其上。

随着扳机被扣动，令人心悸的能量在符文凹槽中流转。

符启心中忽然一紧，像是被某种野兽盯住。

进入超凡之后，他不知有多久没经历过这样的感受。

有危险！

符启瞳孔一缩，朝一侧闪去。

邵函手中的簧轮枪中，迸发出一道银色的流光。

一颗刻满纹路的银质弹丸，朝符启射来。

吃过子弹的亏后，符启早有准备。

只见无数的小树拔地而起，阻拦在弹丸的弹道上。

然而银弹显然凌驾于普通铅弹之上，神源催发的树干，被瞬间清除出一条狭长的路径。

银弹直直射在符启的下腹部。

那是丹田所在，这邵函不顾自己的逃跑，竟然还想在此地废掉符启！

灵力护甲疯狂催动，然而符启却发现，那银弹竟然无视了护甲，直接打入了他的腹部。

洁白的银光亮起，仿佛要荡涤此地的一切生命，让所有人眼前一闪。

符启的下半身，被彻底摧毁，只留下半截身子，落在冻土中，内里的脏器洒落一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远处的邵函忽然疯狂地大笑。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对我有这么大仇恨。”

“但看你实力不俗，这颗本来给伽汗准备的银弹，用你身上也不亏！”

“西罗的力量，是你们无法仰望和企及的存在！”

说完，他的口中翻涌出大量的鲜血。

然而他不顾鲜血，打了个呼哨，又从后方跑来一匹战马。

他挣扎着，将仅剩的那条节肢胳膊卡上马鞍。

一踢马腿，消失在森林中。

一些林胡战士连忙射箭，但树木阻隔，踪迹难寻。

邵函，还是跑了。

就在这时，神源爆发。

众人慌忙朝符启看去。

只剩半截身子的他，身体竟然逐渐模糊，像是在被某种存在从世间擦除。

随即，出现在身后五步远的距离处。

四肢健全，下半身竟然完好无损。

地阶中品咒术，【闪回】！

这道来自恒冬森林【青眼虚灵蛛】的咒术，释放后能够将身体回复到三息前的状态。

随着神源质量的提高，能够增加时间上限。

在符启失去知觉后，那神骨竟然主动发动了这道咒术，将符启挽救回来。

这道咒术，本不该有近乎起死回生的能力！

符启此时极度虚弱，丹田虽然完好，但先前破碎时的抽离感，依旧萦绕在心头。

力量的成长让人沉醉，但相对应的，力量的瞬间崩塌，也是常人难以承受的摧残。

在丹田破碎的刹那，符启只感觉到周身的衰朽忽然将他包裹。

如同浑身的血液，在瞬间蒸发。

他召唤回权杖，支撑在地。

脸上冷汗滑落，脸色苍白如纸。

但他缓缓将兜帽拉下，遮住脸，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自己的身体，真的这么老。

当下的自由活动，不过是灵力和神源在支撑。

自己不过是纸糊的老虎。

就在这时，凌乱的脚步声出现在他身后，林中出现了大量年轻稚嫩的脸庞。

为首的少女连忙跑来，神源波动，离体而出，人未至，神源已经搀扶着符启。

“师傅！”

“您没事吧？”

符启连忙朝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朝她身后看去，只见辎重队的少年们，全身穿戴整齐，手持短柄的战斧和长匕首，怔怔地望着地狱般的战场。

这些由于长辈迟迟未归，主动前来支援的林胡青年们，此刻手脚颤抖，差点抓不住武器。

干瘦的辎重官韩锐，当即就吐了一地。

这些东西，是【人】吗？

此时此刻，在【荆棘斥环】过后，与部落战士和奴隶们交战的，换成了一群蠕动的怪物。

大部分的尧国士卒，此刻已经成为了冻土中的烂泥和树干上的肿瘤。

然而一些发生畸变的士卒，仍然保留着微弱的意识。

数人链接成的蜈蚣、双头人、肿瘤般硕大的肉球，人皮蜘蛛。

各种各样的怪物，只要多看几眼，都会从心底翻出呕吐之感，仿佛心灵都被玷污。

这便是繁荣的力量。

生命元素神源真正的恐怖所在。

符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也未曾料到，这样的场景会出自自己之手。

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生命神险些能够与四灾神并列，成为新神。

与火焰、雷霆、碎岩、飓风、寒冰一样，【枯荣】也有着毁灭生机的能力。

以此同时，一股质疑之声仿佛另一道人格，在符启心中响起：

架桑师傅不是说，生命元素神源，是代表着新生和拯救的神源吗？

那这又是什么？

轻易之间，竟然造下如此杀戮。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的绿光，出现在符启的权杖上。

只见那些怪物们，纷纷被符启吸引。

随后放弃缠斗，发出凄厉的哀嚎和瘆人的嘟哝，朝森林中撤去。

这些生命元素的产物，符启凭借【生命导体】，依旧能够驱使。

那些林胡战士们强忍着心中的反胃，还想追上去，却被万翼和图门拦住，他们看到了符启停下的手势。

“这场战斗，到此为止了。”

望着一片狼藉，战士们这次根本没有胜利该有的喜悦。

只是带着畏惧和复杂的神情，偷偷打量着首领。

面对敌方主力的战斗，几乎都是符启一人的功劳。

己方除了开始时中弹身亡的几位，几乎没有损失。

但这样的死状，实在过于惨烈。

他们四处搜寻，却看不到任何一具敌人的尸体。

就连掉在地上的铠甲，都被苔藓和藤蔓锈蚀，吮吸着上面喷溅的鲜血。

万翼和图门没有显露出太多异状，只是默默将各自手下的战士收拢，清点伤亡。

至少，珑康部是赢家。

那些辎重队的少年们，此刻追随着伊晴，簇拥在符启身边。

他们噤若寒蝉，眼中对符启的恐惧难以掩饰。

符启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却只是在心中叹了口气。

罢了，进了西境，自己就要去寻【神性】和施华荑，这些人也不用过于敬爱自己。

一旁的伊晴却是看出了师傅心情的暗沉。

她一边搀扶着符启，一边声音坚定：

“师傅，无妨，力量怎会没有代价。”

“若您是合秩，将敌人全数电为焦炭，难道不残忍吗？”

“我只是庆幸，师傅这样强大的咒术师，站在我们林胡的一边。”

“若是南人有了这样的力量，又怎么会怜悯我们？”

符启抬起头，望着伊晴的眼睛。

他果然没看错人，她仍旧和以前一样，眼中认真真诚的光辉从未减弱。

伊晴见师傅眉头舒展，连忙趁热打铁：

“师傅，您用的是什么神源，能教我吗？”

符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