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岳依旧那么敏感，一点小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不过钟跃民也能理解，老爷子要是没两下子，也不可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不瞒您说，前两天，我一朋友，家里出了点事，找我借了10块钱，我借了，这羊肉片算是利息”

一听来路正常，钟山岳笑笑

“你这利息可是够高的”

钟跃民只是笑笑，没说别的，不过颇有些遗憾的拍了下大腿

“您看，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牛栏山瓶装二窝头摆在了桌上。

“这跟茅台比差点儿意思，但我也就这么大能量了，您别嫌弃”

钟山岳看看酒，又看看儿子，这眼里有了些泪花，这小子，终于是长大了，知道想着自己了。

“这酒好，一般人也喝不上呀，跃民，你想着我，我很感动，但你也不能苦了自己呀，你看看，我这儿又是烟，又是肉，还有酒，这花销不小吧？”

“您别忘了，我一个月有15元生活费呢，我吃饭能花几个钱呀，到是您，跟这儿，凡事想开点，吃好喝好不想家”

“臭小子，跟老子耍上贫嘴了”

钟山岳也是有日子没见过荤腥了，很快，这一饭盒的吃食，就被他彻底消灭了，还搭了半瓶的二窝头，吃饱喝足之后，点燃一支牡丹，深深的吸了一口。

“味儿不错”

之后走到窗户边上，任凭洒进来的阳光照在脸上，这心情较上午而言，简直天地之别。

“跃民，虽然我不知道我在里面这些日子你遇到了什么事，但我感觉，你变了，这种变化，是发自骨子里的”

“我都16了，自然不能总像个小孩子，否则，您不是生了个傻子嘛”

“哈哈，臭小子，你要真是傻子就好了，你知道，你从小到大，给我惹了多少事呀，动不动我就得带着你，给人登门赔不是去”

说到此处，转身看向他

“不过还好，我能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真有不测，我也和你妈妈有个交代了”

正在收拾桌子的钟跃民，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怔了一下，继而笑道

“您放心爸，我昨天用军械扑克牌给您算了一下，你猜怎么着？”

“小孩子的把戏”

“这可不是，灵着呢，前些日子我给袁军算，显示这小子能有外块，当时谁也不信，可您猜怎么着，回家的路上，还真就捡到两毛钱！”

钟山岳实在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自己16岁的时候，已经背上枪上战场了，哪像他们，还像一群孩子，不过话说回来，这不也正是自己背枪上战场的目的吗？

“嗯，那我猜，结果是好的！”

“对喽，大吉大利，长命百岁，还能有个漂亮的后老伴儿”

“你小子，越说越不正经了”

钟跃民心里清楚，就他老子，用一表人才来说，真不过分，那单位年轻漂亮的女同志，不少给他暗送秋波的，但老爷子心里只装着他母亲一个人，所以谁也看不上，否则钟跃民现在，少说也得有一个后妈。

收拾妥当之后，钟跃民夹起饭盒

“爸，您把要洗的衣服给我，我带回去”

“不用，我一直可着这身穿呢，你下次来，把这身给我带回去洗”

“成，那我回去了，待的太久，王主任那边也不好交代”

“跃民啊，你等等”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大炼钢，放到桌子上，欣慰道

“看到你的成长，爸爸很高兴，但你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眼下正是你长身体的时候，要是吃不饱，个子长不高的”

自己这儿子，以前不是老莫儿就是新桥儿，说是个纨绔子弟，并不过分，那时候有自己工资撑着，外加又是爷俩过日子，怎么都没事。

可眼下呢，他每月就那点儿死钱，自己在里面，也真是替他担心，生怕他在外面还和以前一样，大手大脚的，挨了饿，都没地儿找饭辙去。

“您呐，不能总用老眼光看人，您看，我这月还富裕10块呢，这钱，您留着，买烟用”

说罢转身就出去了，任凭自己老子怎么喊他，他也不停。

直到关上门，才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儿，父亲这辈子真是不容易呀。

在委会的门口，三儿正攥着一根还算直的棍子在那儿耍呢，虽说没什么路子，但颇有些威风劲儿，除了体型差点意思，别的都不错。

“三儿，练上了？”

“看我…，跃民哥”

转山见是钟跃民，三手里的棍子立马就飞出去了，整个人也不断的往墙根儿贴，俩手下意识的护着自己的脸。

要说他智力确实不高，但求生欲确实很强，见到钟跃民，这腿就哆嗦，没辙，从小就被他打怕了。

“过来”

钟跃民冲他一招手，三儿更害怕了，说话都带着哭腔儿了

“哥…我，我没惹你呀，今天，今天少打两下行不行？”

虽说害怕，但钟跃民的话，他真就没胆子违抗，捂着脸，一步一挪儿的走到钟跃民的面前，头儿使劲低着。

而王主任，此刻叼着两毛三（握手牌香烟），站在不远处看着呢，倒不是不管，只是他感觉到了钟跃民的变化，眼下倒想看看他对自己的傻儿子做什么。

“你捂着脸干嘛？”

“嗯…怕你扇我嘴巴”

“呵呵，你捂着我就扇不到了？”

胖三儿摇摇头。

钟跃民将手从连指的绿色棉手套里退出来，是个拳头的形状，三儿赶忙又抱头蹲下了。

“起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糖…水果糖”

“一块苹果味儿，一块西瓜味儿，给你！”

“谢谢，谢谢跃民哥，你真好，今天不仅不打我，还给我糖吃，谢谢”

这话给钟跃民气笑了

“我以前打过你吗？”

三儿接过糖，立马摇摇头

“没有，跃民哥一直对我好”

“这就对了，玩儿去吧，别离这儿远了啊”

“嗯嗯嗯”

王主任将烟屁捻灭在地上，长出口气

“这孩子，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