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可大师...你不是说生机泯灭事件是你在儒家必须要做出结果的吗？现在去东域事情怎么办？”

张希仍旧牵着张枝的手，头也不回的问着身后的慧可，他问这个除了让张枝可以有一个目标以外，更多的是被两人跟着确实有些烦了。

一路上他需要忍受两人的争吵，佛家的佛光普照，妖族的极致魅惑，当然吃饭的时候还需要多照顾两张嘴。

“这倒是之前的小僧不自量力了，儒家大儒加我佛家高僧几位第三境的高手都得不出结果，我抽身离开也是合情合理的...”

张希沉吟了一下，他大概理解了大叔给他传输的佛家虚伪的论据是什么了，他们已经离开张枝的老家有七日路程，这一路过来他们有过各种沟通，慧可也时常在高僧和跳脱少年之间横跳，但是无论他当前处于什么状态，都改不了其佛家打机锋的那一套，说的话都是真的，但常常都是只有一半，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让人误会也好，脑补也罢。

你自己想的是否偏离事实不重要，这都和佛家无关。

“大师...我们这样显得我道家真言咒有些可笑了...”张希缓缓转身，静静的看着慧可。

慧可没有被人揭穿的窘迫也没有试图掩盖的恼羞成怒，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看不出喜悲，就像是香火鼎盛寺庙里泥塑佛陀的笑容。

“阿弥陀佛...各家有天下行走，自然是为了宣扬自己的强大的，哪怕是你们道家号称清静无为也是这样，交不得心，也不敢交心，别说各家的天下行走之间了，哪怕是跟其他家的同龄传人也是敬而远之的，各家之间因为道统之争，其实明里暗里早就已经血海深仇，只不过儒释道三家比较体面而已...”

说到这里，慧可自嘲的笑了笑，转头看着荒言淡淡的说道：“我相信妖族圣女也是知道这个的，毕竟妖族要上位除了天赋秉性外还伴随着血雨腥风，不应该是一个懵懂单纯的样子...”

“慧可哥哥...”

慧可浅笑伸手打断荒言继续对张希说道：“你是道家传人，虽然不知道你是哪家的传人，但是你的大叔绝对是道家乃至天下五域都是能叫得上名号的人，让他用自身最后的精血为你塑造修道之路，比你之前为张枝做的要决绝得多了...”

“我一定要跟着你，不外乎两个原因，一个你可能会是这一次的道家行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张枝她是我们知道的生机泯灭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

慧可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看了荒言一眼。

荒言展颜一笑，杀道家知名传承的传人，妖族圣女的身份不一定能保住他，谁知道多少唯唯诺诺的人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情况下会化作怎样的豺狼虎豹。

张希则是脑海重浮现大叔离开时那苍老的模样，心中有了一丝了然，大叔原本时日无多他是知道的，替他重铸修道路也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大叔需要付出多少罢了。

叹了口气，张希说道：“那你们中午想吃什么？”

荒言眼睛一亮，身形一闪就消失在原地。

片刻后，张希看着啃鹿肉的张枝有些出神，转头看着即便是大口吃东西都带着一股楚楚可怜气质的荒言问道：“这头鹿也是有机会修炼成妖的吧？”

荒言伸手阻止要说话的慧可，然后顺手点了点张希没有说话，因为忙着对付右手的一整只鹿腿。

不过是几口而已，荒言手中的鹿腿就只剩下并不算太干净的骨头，张希有些怀疑她的樱桃小口是怎么快速的吃下去那么多东西的。

意犹未尽的看了一眼剩下的半只鹿，荒言翻了一个好看的白眼说道：“鹿的后代叫鹿，我们妖的祖先叫妖，当然他们也像你说的一样有机会修炼成妖，但是那需要机缘、巧合、以及漫长的时间、寿命。我和这头鹿的差距跟你和它的差距差不多，你不也吃的挺开心的吗？”

张希尴尬的笑了笑，似乎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有一些愧疚心理，慧可适时的插话道：“智慧生物无论什么形态，其实和原本的种族就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各类凶兽和野兽其实也有不少实力不下于高阶修行者的，但是没办法脱离兽身的桎梏，算不得妖...”

“那大和尚你为什么吃肉呢？和尚不是忌荤腥吗？”

慧可看着张枝那小小的个子和略带懵懂的双眼，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故意挤兑还是仅仅对于未知的探讨，幸好佛子修行足够，开口道：“我一个整天想着叛出佛门到道家的人，不守清规戒律应该还是合情合理的。”

顿了一会，慧可淡淡的说道：“张施主想问的想来也不是这个吧？”

张希瞳孔收缩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是他小看天下英雄，也小看一家一派选出来的天下行走了，一个精神分裂怎么可能代表这片大陆的五大势力之一出门宣扬武功呢？

“倒是之前大师的吹捧让我有些找不到方向了，让我以为自己真的有机会代表道家做一做道家行走了...”

张希站起身对着两人作揖，将落英剑取出托到荒言的面前说道：“我能感觉到你对我手上的落英剑很熟悉，而我对我父亲的记忆已经模糊得只剩一个影子，所以我也想要知道一下关于这柄落英的故事，当然我能够给您交换的信息并不多，剑...可以给您，然后物归原主...”

看着张希手中的剑，荒言没有接过来，而是展颜一笑，只是笑容有些莫名的味道。

“我们妖族承天地恩惠，天生就拥有强健的体魄的或者自出生就拥有某种天赋神通，但天地也算公允，我们妖族大部分在你们人族看来都是没有什么脑子的...你看妖化形后都有本命武器，武器大部分都会有特殊的威能，然后呢妖大部分没脑子，没脑子的妖很好骗...”

荒言舔了舔嘴唇，明明很魅惑的动作，落在张希眼竟然有一种渴水的彷徨。

“本命武器都是唯一的，血脉相连，做不得假，你手上这柄剑是我小姨的，十七年前魂灯熄灭，我们在东域发现了她的尸体，第三境的大妖，死得不明不白，本命武器丢失，唯一还算体面的则是有被草草安葬，和尸体在一起的还有一张布帛留下简单的一句话‘青山无能，误了卿卿性命。’妖嘛，弱肉强食，死了很正常对吧？慧可哥哥？”

“阿弥陀佛...”

张希看着眼前妖族少女坦然中带着义愤的脸一时有些不明白她到底是演技高超还是确实被往事勾起了思绪，不过多想无益，自己无论是修为还是人生经历亦或是智商在她面前应该也是被碾压的，所以坦诚一些就好，如果两人有坏心思，也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罢了。

减荒言没有手下落英的打算，也不强求，既然已经想明白怎么和眼前两人相处，张希坦然的继续道：“落英剑确实是我父亲离世前留给我母亲，因为我要离家，所以到了我的手上，可以确定我父亲是一个修道者，但是我母亲包括遇到大叔之前的我对于这个件事情都是不知情的，我父亲对于我们那个封闭的小山村来说是外来人，也就是对于我们，他几乎没有过去，而且他离世的时候我太过幼小，没办法给您提供更多信息...”

荒言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只是双眼上下审视，以己度人，自然也能更明白她这类人的想法，终究是许久之后没有发现蛛丝马迹，荒言反倒是把手伸出来说道：“剑给我吧...”

落英剑在荒言身前悬浮，一道法诀打在剑身之上，长剑轻鸣，而后扭曲变幻，长剑轮廓变得模糊透明，看上去像是被一只模糊白狐包裹的长剑，只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旁边也出现了一名女子的虚影，看上去和荒言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那几分的楚楚可怜，多了一丝飒爽，虚影模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小言啊...如今是什么时候了？”虚影传出声音，听上去不太真切。

荒言没有及时答复，看着眼前的虚影潸然泪下，只是知道虚影只不过是小姨的执念所化，存世时间不过也就一炷香的时间，强忍着悲痛开口道：“时隔十七年了...”

“这么久了么...你是怎么找到落英的呢？”

“他说是他父亲遗物...”荒言指着虚影背后的张希说道。

虚影转身，看到张希后，原本还算凝练的虚影又是一阵剧烈的扭曲，声音也变得更加缥缈。

“遗物么？倒是和山哥长得有五分相似，缺了一些俊朗倒也是好事，你记忆中的父亲是什么样的？”

“那时太小，已经想不起来了...”

“那...你母亲呢？”虚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母亲健在，只不过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野妇女，在我们不足百人的村子里倒是勉强能够算得上是一个美人...”张希明白虚影想要问什么，倒也没有隐瞒，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这样么...感谢告知...”虚影说完这句话就转过身重新看着荒言，继续道：“小言现在相比已经是妖域第一美人了...”

见虚影似乎是拉一些家常，荒言即便心中如何原因继续闲聊下去，也不得不打断虚影的话，毕竟一炷香时间并不如何的长。

“小姨杀你的凶手...”

“凶手么？”虚影转头看着张希道：“你也想知道？”

张希轻轻点头，虽然对父亲的记忆已经淡薄的没有轮廓，但这又何尝和他所愿呢？如果有机会能够报仇自然也是要全力以赴的。

“想必你父亲从来没有传授过你道法吧？”

虽然不知道虚影是如何看出来的，但是也没有说谎的必要，张希点头应是。

“凡人一生虽然庸庸碌碌，死后又要踏那轮回之苦，但修道一生最后烟消云散，何苦修道呢？山哥...永别了...各位...永别了...仇就让它随风去吧...”

话音落下，虚影化作一道流光进入到荒言的眉心。一道清风自荒言凭空生出，而后环绕而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红色梅花随着风旋转而上。

只是这诡异的美来得突兀，消散也是无痕，张希还没有来得看清，就被荒言身上横向散发的气机推着往后走了两步，只是气机柔和，并没有什么伤害，环绕的梅花也就像是他的幻觉一般。

张希明白眼前的妖族圣女已经可以随时破入第三境，想来本命武器也是他们的妖族传承方式吧，只是没了落英剑，原本模糊的父亲轮廓就愈发的淡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