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剑断明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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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折梅皆由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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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你们不可下杀手,隐藏武功故意让他得胜。跃得更高,随后给他挖的坑中,他摔得越重。”

——“我们与他交手过,不会被发现吗?”

——“那就尽量不让他发现。”

陈锐回到自己所住的厢房,坐在凳上细思:“今日胜了那些凌印带来的小地痞,使的都是天君剑法中的招数,只是以掌代剑,便能徒手以柔充刚,如果拳脚的功夫能以兵器使出,而兵器的招数可徒手使出,那我原本只会的天君剑法和通龙掌法这两门武功,岂不是变成了四门?如此甚好。”一下竟开辟了武学另一道路。于是抽出长剑,以通龙掌法的动作招式练了起来,加之内力深厚,自觉流畅,再空手演练天君剑法,也是一般得心应手。

直练了一个多时辰便即通透,此时更不同于刚才与凌印交手时,刚刚他只是在心里想了想这个念头使将出来,而现在于各武功的变化已心中有数。倘若临阵对敌时再去细想,哪里有还余暇?陈锐又坐下按照孙猛所授练气之法,运行大小周天,直至夜色降临方才收功,自觉内功又精进不少。

第二日一早,自觉外功已然通透,已经可以学太虚玄气了,故一夜之间就去找孙猛。陈锐前往静室,孙猛见他第二日就来,问道:“你外功都练好了?”陈锐道:“正是,而且我已经能把剑法与掌法相互结合、转换。”孙猛若有所思,说道:“于外功我并不了解那么多,将来大可去问尊师薛兄。那么你自觉进境如此之快,今日和我学太虚玄气,十日之后就能学全。”陈锐喜而疑道:“这么快?”孙猛道:“其实太虚玄气就是提升内力的一个方法,而且你天资聪颖,于你而言极好理解。”

于是孙猛便边叙述边解释:“练内功乃是逆天行事,气息血液运转与平时都不相同,人在练内功时内息绵密,内力提升,但是不练时就会倒退。但如果在不练内功时能维持住原来水平甚至还能提升,那久而久之内力一定深厚之极了。这太虚玄气就是教你这么做的方法。”陈锐听了点头称是。孙猛续道:“当你的身体形成这种习惯时,不用意练习也可加深内功。盖天地之道,实者不能永世,虚者方可长存。常令丹田虚如空谷,便可有内力积攒而不消散,长存体内。如果你的内力都存在丹田中,一呼一吸中均有消耗,但将内力散在各经脉中时,入则有所积,出则无所损。”陈锐恍然大悟。问道:“后来怎样?”于是孙猛便教他顺气之法,内力由丹田而出,顺入奇经八脉,散于身体各处,仅余丹田为虚,而临敌之时再转回丹田,如此周而复始,再依不同方法修炼,其深而不能测矣。一个时辰后,陈锐已学会顺气之法,只要稍加练习,便能运用如常。于是出静室,他知道孙猛的众弟子脾气古怪,凌印在门中地位极高,他既然与自己过不去,多半也会教唆他的师弟与自己为难,索性便不与他们交流,自回厢房休息。

陈锐掐指算来,今日乃是七月初二,距大会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心道:“孙先生说我的武功已胜得过江湖上与我同辈之人,到会上再以才学服众便能夺得盟主之位,便大可放心了。”于是在床上打坐,修炼内功。

余下几日,孙猛把太虚玄气的口诀都传给了陈锐,陈锐依法修炼,内功大进,外功也跟着长进极快。他平时上午随孙猛练习内功,下午自练掌法剑法,内功大进以后,就是从前樊震方所教的武功在他手里威力也变得非比寻常。他平时不与旋灵派弟子往来,旋灵派门规也束缚不住他,倒也清闲自得。十日之后,孙猛找到陈锐,问道:“锐儿,这太虚玄气你已会了,日后勤加练习,内外兼修,武功一定会有极大成就。至于今后如何打算,你可定好了?”陈锐道:“今年八月十五,晚辈要代敝派前往武昌参与武昌反元义会,在此之前,晚辈要去浙江找四君子有事。既然前辈的太虚玄气已经学完,那晚辈明日便走。”孙猛道:“中秋之日尚早,何必如此早走?”陈锐道:“晚辈已叨扰多日,还学得了前辈的绝技,实不敢再多留。”孙猛也不留他,只道:“也好,那今晚我替你设宴饯行。”

当晚宴上,孙猛对众弟子道:“我派自开山以来就不少贵人扶持,昔日若非陈平关老先生救先师性命,只怕本派早己灭门。命缘使然,陈平关老先生的孙子陈锐少侠将去参加武汉大会。虽说他并非本派弟子,但至少也能为本派增添光彩,让我也跟着沾沾光。”说完哈哈大笑,席间众弟子也随之笑了起来,唯凌印闷闷不乐,但嘴角微微上扬,不知得意什么。

陈锐与众弟子推杯换盏,结束时已烂醉如泥,回到厢房后倒头便睡。此时已过子时,忽然有人敲门,其声极促,似乎便要冲进来。陈锐毫无耳闻,那人撞开门板,提起陈锐衣领,对准他胸口便是一拳,陈锐这才醒觉,见那人却是凌印。陈锐正想还手之际却觉内息出了岔子,挥出的拳头竟软绵绵的毫无力道。凌印抽出放在桌上陈锐的长剑,挥剑斩落。陈锐侧身避开,凌印持剑直刺,二人在斗室之中转了好几个圈子。凌印一言不发,剑剑指向陈锐要害,总算是陈锐身法敏捷,居然一一躲开。陈锐神智逐渐清醒,回腿借巧劲绊倒凌印,顺手抢过长剑指着凌印道:“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如此恨我,竟然要置我于死地。我已经和你说过我从未瞧不起你。”凌印道:“但现在轮到我瞧不起你了。”站起身来时手里已多了一把匕首,直向陈锐刺来。

陈锐措手不及,二人仅一步之隔,闪避格挡都已来不及。就在陈锐生死悬于一线之际,凌印向前跌倒,右膝跪地,疼得他站不起身来。陈锐只见门外月光下站着一人,手执石块,威风凛凛,正是孙猛。孙猛怒喝:“胸中不能容人,怎成得了大事?你心胸如此狭隘,本派没有你这样的弟子!”陈锐道:“今日凌兄醉酒,再加上平日里晚辈与凌兄有些冲突,今夜凌兄做出此事可以理解,还望前辈不要将他逐出师门。”孙猛摇手道:“此事日后再说。”转身离开。凌印强支撑着起身,向陈锐瞪了一眼,也一瘸一拐地离开厢房。次日一早,陈锐便整理好包裹,向孙猛作别,孙猛问道:“昨夜你没受伤吧?”陈锐道:“多谢前辈关心,晚辈并无大碍。”孙猛叹道:“此事都怪我管教不方,只因念他小时候便没了父母,就没有对他严加管教,再加上他作为本派首徒,自然骄纵蛮横,你可不要见怪。”陈锐道:“前辈说笑了,只盼前辈不要将凌兄逐出门户。”孙猛道:“你没受伤就好。他要是有你这般胸怀,也不至于做出此事。”

两人又说了几句,陈锐便向孙猛告辞。他也不与其他弟子作别,自下山便向西直进大都,只因大都与临安之间有一条隋时开凿的运河,比之陆行乘马便捷迅速。此运河乃春秋时吴国为伐齐国而开凿邗沟,后隋炀帝下令扩建,改建至都城洛阳且连涿郡,元朝时翻修弃洛阳而直通大都,此运河连通五处大河,全长四千余里。此河虽给后世留下不少便利,但于当时的人才、物力、财力造成难以计量的损失,也使一时兴盛的隋朝夭亡,陈锐感叹:“难怪当今人人争权,地位已经极高时还要拼死往上爬。权力越大,只要自己动动手指,就有无数人为自己的心愿拼命,不论有多难以实现也会替你去完成。”

山东与大都虽仅一境之别,但在山东境中,各地义士人心思反,义旗纷纷,陈锐见各地豪杰之士不少,不禁为其心折,但一进京城,却发现城中居民为京城帝都影响,都染上了奴气,对蒙古皇帝一口一个“万岁”见到官兵个个都称“老爷”。元朝虽已式微,但对人民压迫仍不减当年,陈锐不愿在此地多耽,找到渡口便租船南游。

小船由北至南,陈锐无心赏景,心中只念着回顾当年与四君子巷战时他们的招数,细细盘算之后却觉得他们的武功招数已不过如此,想了一遍之后便卧在舱内睡着了。江浪涌涌,小船悠悠,陈锐昼行也宿,过了几日,看河岸边花红柳绿,雀跃鸟鸣,已是到了江南,陈锐问船夫:“这是什么所在?”船夫道:“今早刚过了浙江边境,不出半个时辰便能到临安。”陈锐点了点头。果然不过半个时辰,到了临安的一处渡口。陈锐付过钱后到渡口边的客栈打尖。

他虽自幼住在南方,但各地人文风景各有不同,浙江中文人儒雅武人冲和,陈锐见客栈中有一老僧,垂眉闭目,手捺念珠,大概六十多岁年纪。店伴为他端上一碗素面,那老僧合十言谢。陈锐听他口音,却是闽地方言,想起自己曾听樊震方说过,在河南登封少林寺乃是武学之都,其中高手众多,人才济济。只是方丈并不善治,近年其中汉奸多出,名声渐渐压不过它的下院莆田少林寺。三十多年前,莆田少林寺的方丈重尚和尚成为上六高士之一。陈锐只道此人便是重尚和尚,便对一旁的店伴道:“这个大师的面钱我出了。”取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小二。那老僧睁眼瞧着陈锐道:“这可多谢了。”陈锐坐在他对面道:“江湖中人向来拔刀相助,义气为先。何况区区银钱,何足挂齿。”那老僧道:“施主可是姓陈,家住襄阳?”陈锐疑道:“大师如何得知?”那老僧道:“我瞧你眉眼之间与老衲旧友陈平关相似,因此一猜即中。”陈锐道:“大师所提乃是先祖。”那老僧道:“果真是你,三十年前贫僧随师兄比武,就曾与尊祖有一面之缘。贫僧对他武功人品都是好生敬仰。当年他也风华正茂,如今他孙子也这么大了。”陈锐道:“请教大师法号。”那老僧道:“贫僧乃是少林寺下院莆田少林寺方丈重尚师兄的师弟,法号重智。”陈锐抱拳道:“原来是重智大师,晚辈有礼了。”重智问道:“你家住襄阳,怎么到了临安来?你父母呢?”陈锐便将白智空杀父,黄金才杀母,随后寄宿明辉派,拜师薛越等事简单说了。”重尚一声嗟叹,说道:“白智空与黄金才乃是名门弟子,怎么能做出如此勾当?只是这些年你独自一人,实在为难。”陈锐道:“晚辈多亏几位前辈照料,还蒙传授武功,仇不敢忘,恩更不敢忘。”

随后重智便向陈锐述说当年上六高士比武时的往事,陈锐想象祖久仗剑横行,无人匹敌的气概,不禁心向往之,陈锐又向重智请教了些武功,少林寺的武功虽不能外传,但重智本身武功就极高,指点了陈锐一些招式,陈锐便受益匪浅。二人直叙了一个多时辰,陈锐站起身来道:“晚辈还有要事在身,未能陪同前辈,我们就此别过。”重智道:“好。倘若小陈施主在江湖上遇到什么麻烦,大可来莆田来见我与师兄。”陈锐点了点头,道声告辞,便出门而去。

陈锐到集市上买了马匹,便朝四君子隐居之处而去。此刻天气入秋,清风送爽,山路气湿路积新泥,想是刚江过雨。陈锐心中舒畅,纵声高歌:“昨夜秋风拂城边,升空化雨一夜间。风打枝头雨打叶,月满江河霜满天。”看见路旁野花丛生,泉流石上,便按住马辔,留心观景,忽听前方有人唱道:“枯黄委地人徘徊,细蔓绕竹蝶蹁跹。正比归鸟梢檐上,望月不及欲飞仙。”

那人所唱曲调与陈锐的相同,歌词也与陈锐的押韵。陈锐见他五六十岁,身材高大,仙风道骨,声音清朗,想是内功深厚。陈锐翻身下马,作揖道:“我见前辈神清气爽,风骨非凡,必是此间高人,故来问讯。”那人哈哈笑了一阵,才道:“好吧,你想问什么?”陈锐道:“四君子虽是浙江隐士,但名气非凡,今日来访不知仙居何在,望前辈告之。”那人拂须道:“此去向南三里,山溪旁有一草庐,四君子便在其中。”陈锐道谢后上马南行,那人笑声中还带着“望月不及欲飞仙”的歌声。

不出一盏茶时分,陈锐就到了那人所说的溪边草庐。他把马拴在树上,自己径走到门口,左手反握长剑,藏在背后,右手轻扣柴扉。过了半晌也无人回应,他用力一推,原来里面插着门闩,他把长剑从门缝伸进去,切断门闩,只见屋内一尘不染,简洁雅致,四处栽着花卉。陈锐心道:“这四君子可真会享福,待我将来成了大事后,也要住在这样的地方。”忽然发现地板上,桌上等处并未积灰,四君子不是刚走,便是留在此地埋伏。想到此节,陈锐立马警醒起来,屏气凝息,果然听到有呼吸声。只听“呼”的一声,一条黄影从身前晃过,那人跟着就是一掌,陈锐以硬碰硬,右手与他掌心相对,只听“喀”的一声,那人手臂骨头竟被震断了。陈锐殊不知自己功夫已经到如此境地,低头看时正是独菊倒在地下。陈锐道:“当年你打我一掌,今日我还你!”内堂又走出二人,却是孤梅与傲兰。孤梅仍挥技折剪,朝陈锐攻来,陈锐剑交右手,与孤梅拆招。傲兰持灵幽刺欲在陈锐身后偷袭,却被陈锐一剑一掌制住。不出十招,傲兰手臂,孤梅肩头均已中剑。二人便欲支持不住,另一人从窗外跃进来,手执一枝竹箫,正是凄竹。陈锐又只以三招剑法,便震掉了洞箫,剑尖指着凄竹咽喉。

凄竹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见你武功大进,我四兄弟联手也打不过你,如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三人同时道:“对,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陈锐心想,此事已过去多年,当日的仇恨早已冲淡。当年之斗仅是因为五行剑法之说,目前看来他们多半是不会五行剑法,依他自己的武功现在以一敌四并非难事,更何况母亲之死也与他们无关。于是放下长剑,转身走出草庐。

四君子怔立半晌,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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