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话代表了大明高层的一致思想，那就是朝廷没钱，想要做出改变增加岁入，却发现想要改变首先要有钱粮支撑。

这很好理解，做买卖还要成本呢，更别说一个国家的政策调整，没有财政支撑，一切都无从谈起。

这就像穷人思维一样，有时候看到了一个机会，想要投入进去，却又担心血本无归，根本原因就是本钱不够，没有一把梭哈的勇气。

马喆淡淡一笑道：“陛下，晚辈刚才就说了大明只是朝廷缺钱，权贵和士大夫手里可有的是钱，如何将这些有钱人手里的钱拿出来用，就是朝廷解决财政困境的第一步。”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朝廷若是逼迫富人缴纳钱财，必会招致富人群起反对，就是朝堂上也无人支持，朕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

“谁说要逼迫富人缴纳钱财了，就不能富人哭着喊着将钱借给朝廷吗？朝廷放贷收取利益，那么反过来吸引富户存钱，是不是也该给储户一些利息？”

朱棣震惊了，储户存钱钱铺不收保管费不说，还要倒给储户利息，若是如此那些富户还不把钱都存进钱铺，一年光是利息就得把朝廷吃垮了。

就连夏原吉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被朱棣称为宰辅之才的马喆口中说出来的。

“马先生，这怎么可以，朝廷有多少钱也不够填补这个窟窿的，除非朝廷不要颜面，将储户的钱据为己有，不然根本无法还上储户的利息。

若是将储户的本金给吞了，朝廷又如何取信于天下，这件事无疑是杀鸡取卵、涸泽而渔。”

马喆强忍着想要扭头就走的冲动，心中默念不跟这些一点儿金融知识都不懂的土包子一般见识。

“夏大人，要不我们算一笔账，看看给储户付出利息会不会赔本。”

“马先生请讲！”夏原吉压下心头的激动，点头做出洗耳恭听状。

“假如我们在京城开了一家钱庄，以百分之一的利息收储，以百分之五的利息放贷，钱庄一年收储五百万贯，一年放贷二百万贯。

按照收储的利息计算，收储五百万贯到期钱庄需要向储户支付利息五万贯，放贷二百万贯到期钱庄能够收到十万贯利息。

不算人工等运营成本，毛利润是五万贯。这时候钱庄还有三百万贯储蓄没有放贷出去，这笔钱钱庄不可能放在钱庄发霉，而是想办法用出去谋利。

钱庄看到如今海外贸易兴起，投资一百万贯，分别投资几家棉纺织作坊和缫丝织绸作坊。这笔钱有亏有挣，假如最终的盈利在百分之三十左右，那就是三十万贯。

钱庄现在手里还有二百万贯储户的存储，这二百万贯的存储，留下一百万贯做为钱庄准备金，应对储户的取钱需求。

剩余一百万贯可以面向朝廷，户部缺钱，可以拿盐税或者其他税收担保，向钱庄借贷，由于是大额借贷，利息要比普通借贷低的多，按照百分之三计算。一年的毛利就是三万贯。

毛利润加在一起就是三十八万贯，假如钱庄一年的运营成本为三万贯，一个钱庄一年的净利润就是三十五万贯，由于金融业是一个新行业，如何征税朝廷还没有定制。

因此这三十五万贯并不是最终利润，若是按照十税一的税率征税，最终利润应该在二十万贯左右。这只是一家钱庄的利润，大明有多少府城，有多少座县城，就能开多少家钱庄。

全部加起来，夏大人算一算有多少利润？”

夏原吉立刻反对道：“马先生这是理想计算，若是放不出这么多贷款怎么办？放出贷款收不回来又怎么办？而且马先生所说的投资纺织行业能有三成利润是否有夸大的嫌疑。

最后户部为何要从钱庄借钱，朝廷量入为出，岂能不顾岁入盲目花钱，寅吃卯粮。”

“首先能不能放出这么多款，这不是问题，连高利贷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钱都有人贷，更别说钱庄这种良心借贷。

倒是贷款回收问题需要注意，首先借贷者必须要有抵押物，抵押物必须在钱庄的监管之下，比如房产抵押需要将房契抵押在钱庄，田产抵押需要将田契抵押在钱庄。

如此做是在确保钱庄能够将损失降到最低，避免借贷者因为无力还款而成为坏账。因此贷款者的抵押物是否真实有效必须要加以核实，这一点尤为重要。

再说投资的利润问题，看似百分之三十的利润很高，其实这就是投资金融的魅力，抓住机会投资到一个风口项目，利润百分之几百都有可能。

当然投资有风险，也有可能会是血本无归，因此投资监督非常重要，要确保钱庄投资的每一笔钱都用在了所在项目上，而不是被个人挥霍。

如何判断项目是否有投资潜力，这需要投资人的独到眼光，这一点就需要钱庄招募专业的人才。

最后来说关于朝廷的借贷问题，我们刚刚还在说朝廷因为没钱所以想要推行新政，而推行新政又需要钱粮支撑。

看似矛盾的却又是现实，那么从钱庄借贷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吗？朝廷以新政的预期为锚，以税收为抵押，向钱庄借贷，推行新政成功，朝廷的税收增长，还清借贷以及利息便不是问题。

若是朝廷觉得钱庄的盈利预期不高，我兴化方面愿意将宝钞的发行，以及旧钞回收接收过来，朝廷必须允许兴化方面可以在任何城池开设钱庄业务。

以后宝钞的发行必须由我兴化独立掌握，朝廷不能出手干涉，同时也不能另外发行货币。

朝廷为我兴化开设钱庄提供场地以及经营安全入股，我兴化方面以资金与经营理念入股我方占股五成一，朝廷占股四成九，但朝廷不能干涉钱庄的经营，每年只能进行分红，如何？”

夏原吉凭着本能立刻出声反对道：“不可能，我大明的钱钞发行岂能掌握在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