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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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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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言从卫生间里出来,口鼻间还残留着呕吐物的酸败味儿,他越来越害怕入睡了,近半个月以来,每当他闭上眼,总能梦见那个残忍变态的缝纫工,那两具血腥破烂的残躯,还有那挂满房间的该死的娃娃,那不是梦,那更像是一个诅咒。

“又做噩梦了?”楼闻把手里那杯水递给楼言,关切地问道。

楼言灌了一口,边漱口边点头,把嘴里的水吐掉后,胃里的不适感才稍微减轻了一些。

“越来越恶心了,”楼言甩甩脑袋,醒来早就记不得梦里的细节了,唯独那些纠缠的内脏肉块和随风晃荡的布娃娃不断在脑子里翻涌,让他一阵阵犯恶心。

“要不要跟医生说说?”楼闻也是一脸的迷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不是你老看那些有的没的,否则没道理会老是做噩梦。”

“算了,反正记不清了。爸,太爷有写处理的办法吗,这事儿比较重要。”楼言把一杯水喝完,开口询问道。

楼闻叹了口气,摇摇头:“你阿爷都快住在老房子里了,那儿什么都没留下,之前说的镜子和本子我俩琢磨了好几天,也没个头绪,你阿爷已经在托人查了,你也知道,你阿爷一生要强,而且……”他突然压低了声音,“而且你太爷他以前,说难听点,就是个神棍,你阿爷也不太想让别人知道。”

说罢,他从皮包里掏出一本熟悉的小册子和一面古旧铜镜,放在楼言床头。

“这俩东西,或许你能看出什么来,就先放在你这儿了,阿言,要是它们有什么动静,一定一定,要先跟我和你阿爷说,千万不能再跟它们有什么接触了。”

楼言点点头,回想起当时被万鼠噬咬的感觉和那阴冷的双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楼闻看了看腕表,已经快两点了,于是他拎包提起食盒准备离开,下午还要上班呢。

“那我就先走了,晚上想吃些什么?我让你妈帮你做。”

“番茄炒蛋。”

“你就不能吃点好的嘛,行吧,我晚上再过来。”楼闻挠挠头,嘀咕着,“人肉布娃娃,你们这代人,就差没含嘴里了,怎么会做这么吓人的梦……”

房门关上,病房里重归宁静。

楼言拿起床头的小册子和铜镜,可惜还是老样子,铜镜里倒映出一张模糊的面孔,或许是自己,或许不是,看久了,那人影却愈发陌生,让人感到不适。

楼言把铜镜反盖在床头柜上,这样便看不到那个渗人的倒影,他抓抓脑袋,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他翻开册子,上面依旧是老套的少年冒险故事,还有自己新写上去的,自己听来的鬼故事,再往后翻,就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了,一如既往。

楼言把小册子甩在床头柜上,感情自己拿一身伤口和一只眼睛换来的两个东西,对自己屁用都没有,不经有些气急,他仰面躺倒在病床上,叹气的同时发出毫无意义的叫声。

突然,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大量电视剧剧情和小说剧情在他的大脑里碰撞,结合出“或许这俩结合起来会有新发现”的结论。

心动不如行动,他赶紧拿起小册子和铜镜,琢磨了一会儿,把册子摊开放在腿上,一手拿着铜镜,一手打开手机手电筒,将手电筒的光通过铜镜反射在册子上,一页一页仔细地翻看过去。

很好,没有任何变化。

楼言不死心,把铜镜垫在纸张下面,继续搜寻那或许存在的某些变化。

当然,现实也十分给力地给了他一巴掌。

楼言恨不得把这俩垃圾狠狠地拍在床头柜上,刚抬起手,又只能讪讪地轻轻放在床头,毕竟太爷爷把它们郑重地放在密室里,是目前自己所能找到的唯一异常的东西了。

“凑,跟个傻子似的,半天下来啥都没找到。”楼言在手机上划拉划拉,或许在互联网的某处,沉睡着能救助自己的信息。不过找着找着,他搜索的东西似乎就跟自己的初衷毫无关系了。

近半个月以来,楼言享受了难得的安稳时光,让他内心的紧张感不由得减少了几分,兴许是没有了茶粉的加持,见不到那只原本无处不在的鼠人吧。

平静之余,偶尔也会滋生出一股更浓烈的恐惧感,既然死魂灵不会放弃,那它现在又在酝酿什么呢?

以及,那个粗糙的,阴冷的,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的手,是谁的?

……

少年皱着眉头从房间里出来,向左望向漆黑的走廊,那是他来的方向。他进入了数个房间,虽说几个房间的配置都有所不同,它们似乎记录着某人的成长轨迹,从婴儿房,儿童房,到充满青春少女气息的房间,到最后的双人卧室,然后戛然而止,似乎这里就是终点,在少年推开下一个房门时,房间又变回了婴儿房。他一直在这四个房间里徘徊,婴儿房的窗玻璃上还残留着自己的手印。

他尝试过返回,但是那走廊似乎变得无限长,不论他怎么走,都找不到自己走上来的楼梯,也曾尝试回去寻找那只可疑的人面蝙蝠,但是蝙蝠早已不见踪迹。

屋主人扭曲的身躯踩在地板上的啪嚓声和锐器划过地板的嘎吱声在走廊里回荡,少年只能钻回房间。

这栋房子不会放他离开。

这个粉粉嫩嫩的房间里装满了一个女孩应该拥有的的一切,玩偶,图书,小小的衣柜,还有一张粉红色大床,可惜玩偶吊在天花板,图书里面是一页页空白,衣柜里的衣服残破不堪,呛人的灰尘,以及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成为了房间的主基调,很难闻。

缥缈的血腥味不断往少年鼻子里钻,像是夏天在耳边徘徊的蚊子,害处小,却无时无刻不在彰显自己的存在。

那似乎是从天花板上挂着的娃娃里面传出来的。

少年仰头看着头上微笑的几个娃娃,整栋房子里都挂着娃娃,多到让人麻木,他曾经也调查过大厅里掉下来的娃娃,结果那就是一个寻常的布娃娃,甚至做工也称不上优秀,只能算是一个初具人形的布织物。

这里的娃娃会有不同之处吗?

他拖来书桌边的椅子,准备把这几个上吊娃娃解下来好好调查一番。

手指接触上吊绳的瞬间,少年触电般地缩回了手,那上吊绳,没有草绳那般扎手的触感,反而传来一种肉类的弹性,仔细一看,绳子光滑偶有褶皱,透出一股黑红色。

那不是草绳。

少年仅犹豫了片刻,便重新抓出那截发黑的“绳子”,使劲儿一拽。

那“绳子”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断裂,在拉力的作用下绷紧了,渗出少得可怜的鲜血,松了手,又弹回原本的位置。或许是处于地狱,即使它脱离人体不知多久,仍然发挥着连接的作用,丝毫没有腐烂的迹象。

少年随意地在身上一抹,将手上粘稠的血液抹去,开始着手解下绑在娃娃脖子处的绳扣。随着肠子绳索被抽出,失去着力点的娃娃随重力坠下,发出沉闷的“噗”的一声。从昏暗的房顶来到月光的照耀下,娃娃胸口那抹黑红的血色极为刺眼。

少年细细地检查着娃娃的每一寸,这个娃娃布满了线头和粗大的针孔,里面黑色细丝般的充填物从针孔内钻出,拿着有些扎手。他把娃娃翻转过来,背面的接合处已经开了线,显然娃娃的制作者手艺并不是很好,粘稠的血液从开口处渗出,摇摇欲坠。

没有任何犹豫,少年粗暴地扯开了那几根缝合的毛线,娃娃的内部一览无余。

整个娃娃都是用那些黑色细丝填充的,仔细一看,这些都是一把把黑色的头发。中心躺着一块鲜血淋漓的肉块,时不时抽搐一下,它被周围的发丝紧紧勒住,似乎在害怕肉块逃跑一般。

只是一瞬,那块新鲜的肉块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烂,冒出浓郁的黑气,一个小小的,模糊的黑色面孔从肉块里冲出,往窗口逃窜而去,但是那些黑发突然活了过来一般,随着黑影一起飞出,死死地将它缠住,硬生生将它重新拉回到了娃娃里,再看时,那原本已经腐烂发黑的肉块又变得新鲜饱满,仿佛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少年无言地看着一切,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按压那块血肉,在他的按压下,鲜血浸染了周围的毛发填充物,也黏着在少年的手指上。

在书页撰写下那个无聊故事的时候,他就想在本子上填写他的质疑,直到现在,他才拿到了勉强能在上面涂抹的墨汁,少年掏出那本自己捉摸不透的本子,沾着墨水在上面书写。

那墨汁太粘稠了,实在算不上是一种优质的书写材料,但是少年很有耐心,一遍遍地在本子上涂抹着,力图让自己写下的文字清晰可见。

虽然只是一块巴掌大小的肉块,但是在将它压榨干净之后,少年终于是在本子上留下来自己的痕迹。

他在本子燃起火焰那一瞬间,就想对它刨根问底,可惜手边并没有可以用于书写的墨水。书不会自己写下内容,更不会因为少年的际遇而提供恰到好处的帮助。

“你是谁。”

这本书背后的人,监视着自己,给自己最基本的帮助,必然是觊觎着自己。

代价,少年必须搞清楚他所要付出的代价,即使自己此刻似乎一无所有,他也不想把自己所剩不多的东西稀里糊涂地交出去。

书本沉寂着,少年也沉寂着,他们都有足够的耐心,来应对对方的每一次反应。

书页燃烧了起来,熟悉的紫色火焰升腾而起,又很快熄灭,纸张上留下了新的讯息。

“你是谁。”

与少年留下相同含义的文字,一个粗犷血腥,一个隽秀优雅,是对对方身份的质问与怀疑。

少年心如乱麻,他忽然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想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他回想起自己自醒来后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问题。

自己是谁?

他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又被忽视了过去,自己像一具提线木偶一般,被稻草人牵扯着走出墓园,被暴风雪驱赶着走进房屋,被蝙蝠欺瞒着寻找出口。少年呆滞地拿着书本在房间里游逛,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将他的心绪搅和的一团糟。

他一脚踩在一根软绵绵的东西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本能使他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东西来稳住自己的身体。

“嘭!”

他抓住了,但是没能阻止他倒地,一块巨大的布匹盖在他身上,当他抬起头,将布匹丢在一边,他才发现自己面前的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镜。

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一具暂且具有人类样貌的人偶,填充了人类器官,是一个生物与非生物杂糅的血肉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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