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第7章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
杜小萍当即脚下急转,连挥衣袖遮拦。
张鲤乘机弹中那点残烛,火苗裹着蜡芯飞起,如流星曳尾,晃人眼目。
杜小萍眼睛眯起,忽觉腹下一痛,已挨了重拳,身子一弯,手中剑也被夺走了。
剑光闪过,嘶啦一声,两人错身而过。
火苗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屋中明暗交错。
张鲤站定,长剑向后一伸接住那点残余的烛火,平平递到杜小萍面前,照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以及两只大小不一的耳朵。
杜小萍捂着肚子,口唇半张,神情惊慌,两只耳朵不安地动了动,像只突然被抢走胡萝卜的小兔子。
杜小萍察觉身上凉嗖嗖的,低头一看,原来衣衫已没了半边,露出白嫩嫩的半团。
一道笔直的剑痕横在锁骨下,像是木匠用墨斗弹下的线。
“啊……”杜小萍连忙遮住,又羞又怒。
“春粒渐满,夏果新熟,今日小满。”张鲤背身道。
烛火重新点上。
张鲤问道:“想来偷什么?”
杜小萍的耳朵不自觉的动了动:“你家里有多穷自己不知道吗,还值得我偷?”
又剜了张鲤一眼,丢下块铁牌:“明日来静夜司。”
“做什么?”
杜小萍道:“不告诉你,剑还我。”
“正好我没兵器,没收了。”张鲤伸指弹了一下剑身。
“铮——”
“你!”杜小萍不再多言,莽着头就往外闯,却被张鲤撞了回去。
感受着那股力道,杜小萍心下一慌,到此刻才觉危险。
张鲤道:“你是静夜司的?”
“不错。”
“你看到它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张鲤指着仍然两脚朝天的鸡哥,“王忠义也找到一只斗鸡,哪只是叶府的?”
“你这只。”
张鲤道:“那王忠义那只呢?”
杜小萍道:“假的,用老桑汁染过色,就为骗叶府赏钱。”
张鲤点点头,这的确是王忠义能干出的事。
“叶府知道么?”
杜小萍道:“不知道,我是从鸡贩子那里打听到的。要不是为查案,才懒得理你们这些腌臜事。”
“女侠辛苦了,我送你下山。”
张鲤默默走着,心里想着的却是王忠义交给叶府的那只假鸡。王忠义既然被虫子蛀了脑袋,还下了卵,那么鸡体内会不会也有卵?
到了山下,杜小萍嗫嚅道:“我的剑……”
“没收了。”
杜小萍还想争要,张鲤早已转身走了。
回到道观,张鲤换了根蜡烛点上,拿起那块铁牌细细看着。
在张鲤朴素的认知里,人与妖应当势不两立才对,但在大乾并不是这样,至少最近几十年不是这样。妖精分好坏,也分籍贯,更加看有没有后台。
有背景的妖族可在朝廷备案落籍,与人族混居,甚至可以出入庙堂。
张鲤不禁想起某位第一喷子的话:“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
不过也不是没有要求,至少要能化形,起码得有个人的样子。只有说话办事像人了,大乾百姓才会稍稍给予妖族一丝丝信任。
两族之间,有且只有一丝丝信任。
要不是有皇家压着,大乾人早就把妖族赶出去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无论如何改不了的。
铁牌颇有分量,四边镶云纹,中间一个大大的“静”字,静夜司专司妖鬼之事。
自从人族与妖族合流,静夜司的权柄就大不如前了。
蛰伏的妖鬼纷纷醒来。
这“静”字越大,越说明世间不静。
蝇虫嗡嗡,泣血食肉。
~~
翌日。
五福好不容易爬上蛤蟆山,使劲拍打着袖子,“山上虫子够多的。”
张鲤笑道:“夏天更多。”
五福回头喊道:“来福,你人呢,快上来。”
“哎,来啦。”山道口又转出一人,作小斯打扮,眉眼间透着谄媚恭顺,听到五福叫他,下意识便哈了哈腰。
五福掏出两个元宝,不情不愿道:“拿着,还得劳烦你,鸡又丢了。”
“哈?”张鲤眉毛一挑,“哪只又丢了?”
“就是你让王忠义送来的那只,又丢啦!”五福愁眉苦脸,“近来也不知犯了什么邪风。对了,还有盆花,来福你快着点呀!”
来福是叶府的花匠,属于家丁里地位较低的那一类。
“听见没有,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五福嚷道。
来福急走几步赶上前,双手捧起花盆高举过顶,脸上笑容和盆中的花儿一样灿烂。
“送我花干嘛?”
五福道:“我们少爷说你喜欢。”
张鲤:“……”
五福脸色郑重:“这回事情闹大了,家里长辈也派人到处找,我们少爷着急上火的。”
王忠义送去的那只是假的,谁会偷一只假鸡?
不对,斗鸡原本有一对儿,丢了的鸡哥在我这儿,王忠义送回一只假的,也就是说在出事之前叶府里有一真一假两只鸡,那么这回丢的,是真鸡还是假鸡?
张鲤吃不准,试探道:“一只鸡而已,至于吗?”
“可不敢乱说,这可是娘娘赏的鸡。”五福小声道:“过阵子娘娘回家省亲,有圣旨带回来,到时候要是听说鸡不见了,娘娘虽不会说什么,可难免有浑人瞎捅咕,再搞出个欺君之罪可怎么收拾呀!”
“原来有这么大的干系。”张鲤也感叹,皇家高高在上,赐下的一针一线下面人都得小心供着。“娘娘赏的鸡有什么特别,是不是异种血脉?”
“鸡就是鸡,有什么特别的,要说有,就是通体黑毛。总之你多上上心。”
往哪儿上,鸡哥有自己的想法,是不可能再回叶府了。
至于帮忙找鸡还是算了吧,整件事情透着诡异,先把修为提上去才是正经。
张鲤送走两位,回到观里拾掇一番,将银子藏进鸡哥的窝里。
又铲了屎,把水槽注满,这才提剑下山,匆匆往静夜司赶去。
……
蛤蟆山下。
五福坐在地上,让来福帮忙抓痒,飞虫太多了。
看着张鲤下山的背影,来福道:“这道士靠谱吗?”
五福刚按死一只飞虫,甩手就扔向来福:“多嘴,难道你靠谱?”
“是是,我不靠谱。”来福扭头躲开,脸上透出一丝阴狠。
~~
凛州城,府衙。
一条甬道贯通南北,各级官署森列两侧。
戒石坊三门四柱,向南刻“公生明”,向北刻“偏生暗”。
照壁是一整块墨玉雕成,气象庄严。
甬道尽头矗立三座高楼:
天赐府察查不法,静夜司震慑妖鬼,长生殿问卜神魔。
巍巍玉璧,煌煌大乾。
张鲤背着双手,剑身横在屁股蛋儿上,闲庭信步,走马观花。
长生殿顶。
夜离婆婆身披转星大氅,居高临下,俯瞰着整座凛州城。
杜小萍偎依在夜离婆婆身边,指着张鲤道:“就是他,抢了我的剑。”
夜离婆婆笑容可亲:“我帮你讨回来。”
杜小萍嘟囔着:“瞧他,瞎走瞎看,一点规矩都不懂。”
“要他来,就是让他破破规矩的。”夜离婆婆看向杜小萍,眼睛里仿佛装着瀚海星辰:“你去迎迎他。”
“我才不去。”杜小萍这么说着,人已迈步走了。
……
静夜司位于府衙甬道后方。
“喂,小道士,这边来。”张鲤正站在静夜司的楼前发呆,忽有个熟悉的声音喊他。
杜蘅站在甬道上,还是披着那身弄影袍。
张鲤问道:“不是去静夜司吗?”
张鲤上前与杜蘅并肩走着,那股湿湿的皮革味儿淡了许多。
“夜离婆婆要见你。”杜蘅有些不悦:“今后我是你上司,不要走在我前面。”
“行。”
张鲤于是落后一步,跟在她屁股后面走着。
饱满的两瓣交替颤动。
“左,右,左,右,左,右,右,右。”
右腿忽然凌空高扫,衣衫猎猎。
张鲤迅速下潜,伸手抓住杜蘅左脚踝,轻轻一掀。
杜蘅在空中柔软地翻个了跟斗,脚尖险些踢到张鲤下巴。
腰肢刚一停稳,远处便有个娇小的人影闪走。
张鲤问道:“那是谁?”
杜蘅道:“我妹妹,小萍。”
“真可爱。”
长生殿在府衙的最里面,最高的一幢楼。
杜蘅道:“到了,你自己上去吧,婆婆在楼顶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