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鸡又丢了
第6章 鸡又丢了
头皮猛地爆开,从中探出一对螯钳,向两侧扒住,猩红的紧跟着身子挤出,血水滑腻,钩足上还挂着胎膜。
怪虫出生后不断颤动,背上鞘翅徐徐展开,盘旋而起,砰的一声撞开窗棂远遁而去。
曹旺德惊道:“那是什么?”
张鲤捡起两瓣压头石,眼睛始终盯着尸首:“不知道,但肯定不止一只。”
尸体背上鼓起许多大包,有东西在皮肤下不断游走。
“喀拉!”
尸体猛地对折,脊椎刺了出来。
张鲤后退一步,疾呼道:“快,快把尸体烧掉!”
“可祠堂……这怎生是好。”曹旺德仍在犹豫。
张鲤一把拽过曹旺德,将桌布围帘统统包在尸体上,打翻香烛,四下放火。
王忠义身上卵鞘爆裂,怪虫嘶鸣。
张鲤拽着曹旺德跑出祠堂:“封死门窗!”
“趁着火头小,快钉死!”
众家丁一齐上手,铁条石栅,将个祠堂封的严严实实。
“罢了罢了。”曹旺德忙吩咐家丁:“准备水龙,不要让火势蔓延。”
烈火熊熊,很快烧透屋瓦,浓烟滚滚,十几里外都瞧得见。
众人忙乱之际,王忠义的尸身竟在火中站起,双手扒住门上铁条,眼眶喷火,死死盯住张鲤。
张鲤丝毫不惧,亦死死盯住王忠义。
怪虫的嘶鸣声越来越小,王忠义渐渐融化,脸皮粘在了铁条上,火舌一燎,卷曲成灰。
大火整整烧了两个时辰。
曹家祠堂已成白地,王忠义死无全尸,灰飞烟灭。
众人惊惶之余,心中戚戚。
曹旺德一再嘱咐家人不要报官,不想早有人将消息捅了出去。
很快,一个女子带着三名司卫闯进祠堂,四人皆身披弄影袍,盛气凌人,一看就是官家的。
一名司卫怒道:“谁让你们烧尸体的,毁坏证物,该当何罪!”
领头的女子名叫道:“不必苛责百姓,偌大的一座祠堂都烧了。谁是管事的,我有话问你。”
曹旺德心中一叹,强打精神迎着,笑得比哭还难看。
张鲤闪到一边,他也不愿和官府打交道。
司卫喝道:“道士哪里去,静夜司办案,所有人原地听用!”
静夜司,大乾三个武力最盛的衙门之一,专司妖鬼之事。
张鲤只得原地站着,端详着手里的两瓣石头。
这应该是某种虫子的化石,尸体困在里面至少有数万年,如今却不见了,空剩两瓣石壳。
从内部的凹痕看,尸体在的时候全须全尾,像虾,身子却不弓,若是不算翅膀,倒是很像从王忠义脑中钻出的那只。
断面有血,石头早就裂开了。
张鲤脑中不由浮出一个画面:王忠义跪在灵位前,压头石忽然裂开,千年虫尸随即苏醒,钻进了他的脑子。
“不对,应该是很早之前就进了脑子,怪不得王忠义一直挠头。”
张鲤思索着,忽闻到一股湿湿的皮革味。
抬头一看,见那领头的女子双臂环抱,目光锐利,正瞪着自己。
女子名叫杜蘅,乃是静夜司女司领,她听罢曹旺德的讲述,觉得张鲤这个人很是蹊跷,便来诈上一诈。
张鲤侧身,让过杜蘅的目光,“平白无故的,瞪我干什么?”
杜蘅踱了两步,再次转到张鲤面前。
“还瞪?”
张鲤于是也瞪回去,他的眼睛明显要更大一些。
杜蘅上前一步。
张鲤也上前一步。
味道更清晰了,她的皮甲里一定满是汗水。
由于距离过近,目光失了焦点,张鲤眨眨眼,见杜蘅嘴角有颗美人痣,便盯着那颗痣猛看。
“不得无礼!”
司卫一声呵斥,上来抬脚便踹。
张鲤轻飘飘闪开。
杜蘅抬手止住,开口道:“石头给我。”
张鲤递过去。
杜蘅托起石头一看,脸上惊讶之色掩都掩不住,当即道:“将曹旺德押下收监!”
曹旺德高呼冤枉,一众家小跪下求情。杜蘅理也不理,纤指来回抚摸着石内凹痕,低头思忖。
呼喊之声渐高,一名司卫不耐烦,喝道:“就算不为此事,你们曹家就干净吗?再敢叫嚷把你们全抓回去。”
曹家上下嗫嚅不敢言。
少倾,杜蘅招来下属,郑重道:“你去一趟长生殿,将此物亲手交给夜离婆婆,记住,不可托人转呈。”
夜离婆婆执掌大乾长生殿,专门问卜神魔,论地位还在静夜司之上。
“属下领命。”
“等等,你们一起去送。”
几个司卫心知出了大事,神色一肃,领命而去。
杜蘅右手团着马鞭,一下一下轻轻点着左掌,来回踱步。
蓦地一回头,对张鲤道:“小道士,问你几句话,老实回答。”
“可。”
“是谁让你们重修李家祖坟的?”
“李家人听说自家老太爷被压了财头,哪里肯依,当天就把坟刨开了。”
杜蘅问道:“开棺当天压头石就不见了,是谁拿的。”
“王忠义。”
“李清静的尸体是不是也是王忠义偷的?”
“这我不知道。”
“王忠义死前买过一只斗鸡,那只鸡呢?”
“不知道。”
“钻出来的虫子什么来历?”
“你问我?”张鲤摇摇头:“不知道。”
杜蘅又问:“那曹旺德当年是从何处得来的压头石?”
“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杜蘅脸罩寒霜:“张老道死了,你为何不去衙门销籍?”
“去过,得先交钱才给销籍,山野道士哪有余钱。”张鲤两手一摊:“再说了,我跑了六七趟,管事的老说我准备的牌票、文书不够,非让我证明张老道是张老道,嘿!”
“你不孝忤逆,亏礼废节。”杜蘅一字字道,“丧不举哀,按律,当徒一年,流两千里。”
“哈!给我扣帽子是吧。”张鲤侧身站着,右拳蓄力,依旧盯着那颗痣。
大乾又没有什么版本T0,张鲤打女人完全没压力。
杜蘅万没想到这小道士如此狂悖:“你还敢当众殴打官差不成。”
秀眉微皱,却没有发作。
“说你知道的。”
“咦,这都不生气。”张鲤这才娓娓道来:“这要从李家先祖李清静开始说起……”
杜蘅前前后后问了好几遍,到晚间才放张鲤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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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蟆山上,寿山观里。
“鸡哥干杯。”
张鲤呼出一口热气,师傅埋的酒是真够劲儿。
四块鱼,七瓣蒜,十二片酱牛肉,二十四截大肠,一百二十三颗花生米。
鸡哥饮尽杯中酒,挑了块大肠甩进嘴里。
一人一鸡推杯换盏,相见恨晚。
“喔喔——”
张鲤醉倒在榻上,四脚朝天。
鸡哥亦挤出个位置躺下,两脚朝天。
……
蛤蟆山上夜色渐浓,露水打湿了杜小萍的剑。
她把剑横在臂弯里一抹,月光之下,剑如镜,人似玉。
就是耳朵有点奇怪,一只大一只小。
昨天是右耳朵大。
今天换成左耳朵大。
耳听得寿山观里鼾声渐起,杜小萍轻轻一滚,闪进殿里。
剑尖挑开帘子,见黑羽斗鸡仰翻在榻,杜小萍心道:“果然如此。”
黑羽斗鸡醉眼半睁,只用余光瞟一下杜小萍,便又将头拱进翅膀里继续酣睡。
屋中一点残烛将尽,火苗摇晃,映得张鲤脸上忽明忽暗。
“鸡都醒了他还不醒,绣花枕头,婆婆为什么偏偏挑中他?”
杜小萍退出去,将寿山观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还顺手帮忙铲了两坨鸡屎。
张鲤还是没醒。
“跟死猪一样。”
剑尖挑起一颗花生米,弹到张鲤嘴里。
“噗。”张鲤翻个身,将花生米嚼了。
杜小萍收了架势,倒持剑柄上前拍道:“喂,醒……”
“噗!”
醒字还未说完,一大蓬墨汁便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