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雅斯太空港。
港口的工人们三三两两,要么坐在拖曳车的引擎盖上,要么靠在叉车上。他们手里拿着自己的午餐——无一例外,全是三明治——在咀嚼的空隙间随意地闲聊着。
对于一般的港口,当他们开始聊天的瞬间,就会有主管站到他们背后,用恼人的声音警告他们,浪费的每一秒都会反应在他们的工资上。
但是,这里不是“一般的”港口,这里是迈雅斯的太空港。一般的港口,会连接着一个或是商业繁荣或是工业发达的星球。
但是迈雅斯的太空港,连接的是一个已经死亡的星球,上面除了无边无际的黄沙外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都没有。
当然多亏了这颗“僵尸”星球完全没有自给自足的能力,而霸主海军又将其在玛雅苏拉星系的海军司令部设置在了这里,因此每个季度倒是都会来一次规模庞大的补给舰队,让人那几天忙得脚不着地。
除此之外,就是偶尔来到此地的谢港商人、怀着猎奇心理跑到这里进行人道主义救助的加拉提亚学院学生。
正因为平日里工作清闲,一开始恨不得拿鞭子抽他们的港口的主管,慢慢地也就疲懒起来,有时候一整天都见不到人。
一个工人咽下满嘴的食物,抱怨到:“这鬼地方清闲是真的,就是工资也忒低了。我听说谢港那边当个卸货工都挣得比咱们多一两倍。”
他的话在工人中产生了不少共鸣。不过也有人对于他的抱怨不以为然的:
“嫌工资低跑那么远干什么,一张船票都顶得上一年的工资了。直接递个申请书,去隔壁的军港工作不就得了。”
听了这人的话,一开始抱怨的工人翻了个白眼:“你可拉倒吧,还军港。辞职都不好辞,那不就一辈子困在这里吃沙子了?再说了,船票你就非得买那些星际线、星云游轮,坐个赫尔墨斯还委屈你了不成。再说了,实在不行,找个货船,给上面的船员买两瓶酒,老子躲货仓偷渡还不成。真当自己大少爷啦。”
工人们一阵哄笑。被嘲讽的人却也没着恼,显然这种斗嘴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就吹吧,还躲货仓。到时候人家空气一排,你再给憋死在里面。”
就在他们忙着放松的时候,其中一个工人抬头想要放松一下脖子,却被看到的景象吸引住了视线:
“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吃着午餐的工人们闻言顺着他手臂的指向看去,一个黄色的小点逐渐变大,似乎正在快速朝着他们飞来。
与此同时,太空港的调度员正在满头大汗地向航线与太空港交汇,而航速却丝毫不见减少的统治者级发起通讯:“迈雅斯调度中心呼叫七千光年号,请立即减速或修正航向,你即将与太空港发生碰撞!我重复……”
然而从对方处返回的通讯却充满了滋滋声,通讯的内容也是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收到调度中心……受损严重……无法……”
双手撑在控制台上的调度中心主管猛地回头,大喊:“去疏散港口人员,让应急小组待命。还有,联系医疗部门。”
“我得去联系总督……不,先联系海军那边。”他转身大走出塔台,“该死,事情会变得很难看。”
而从港口上看去,几分钟前还要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的小点,现在已经变大到能够看清轮廓了,而它变大的速度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
咬了一口的三明治从手中滑落,浸满了酱汁的人工肉片和大豆制成的假蔬菜散落一地。
“统治者!是统治者级重巡!”有人尖声大叫,调子高得破了音,“它冲我们撞过来了!”
不用等待主管通知他们立刻疏散,原本围成一圈的工人们立刻扔下自己没吃完的午饭,各自逃命去了。
此时冲向太空港的统治者已经近到能够看清它身上的细节了。拥有军用船只优先级的重型巡洋舰,曾经像是游行一样,在其他让出航道的船只面前耀武扬威地驶过。
他那厚重坚固的装甲如今弹痕累累,甚至随着快速的航行脱落,被留在身后。舰身上的炮管扭曲。而那推力强劲的推进器,喷吐的火光中伴随着浓烈的黑烟,让这艘满是创伤的舰船留下一道在真空中久久不能散去的黑色尾迹。
转眼间,失去控制的重巡就撞在了太空港的民用港区上。由于巡洋级别以及以上的舰船平时都会驻泊在空港的外侧,因此内部设计时就没有考虑到要容纳体型如此巨大的舰船。
只有统治者舰宽一半的开放式通道立刻被撕碎了。万吨巨舰携带着无可阻挡的动能在对于它过于窄小的港区中强行推进着,将整个停泊区填满。
几艘不幸在事故发生时停在港区的穿梭机,像是被钢铁巨兽吞噬一样,消失在统治者的舰身下面。一刻不断炸响的金属断裂声,在整个太空港都震耳欲聋。
重型巡洋舰一直向前,撞到太空港的主体结构才耗尽动能,停止下来。
然而灾难却没有就此结束。堆放着等待加注的燃料、撞击后爆炸的勤务车辆和维修需要用到的各类气体,此刻争先恐后地释放着自己的能量。统治者的背后,嶙峋的金属在超高温的炙烤下软化、融化,变成地狱中才会得以一见的洞穴。
紧急情况处理小组冲入港区,与火海搏斗。刚刚到场的急救人员顾不上二次爆炸的危险,切割着统治者的外壳,希望能够赢过和死神的赛跑。
太空港的更高处,有着浓密的黑色胡须,胡须非常整齐并覆盖了下巴和脸颊的男人正俯视着事故现场。
他的头发灰白,与胡须相称。眉毛浓密,眼神坚毅。
他穿着一件霸主海军将官的灰色制服,上面有金色或银色的装饰,肩膀上有显眼的肩章。雷蒙德·塞尔卡注视着正在发生的一切。火焰映在他的瞳孔中,好似滔天怒火。
他的声音平静:“我要奥雷利安·特拉克活着。我要亲自审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