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德雷文大人。”
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盖乌斯撇了一眼面前微微颤抖的阿戈尔，扭头踱步到鱼缸面前。
他的语气再度恢复了一贯的傲慢与平静：“现在，让我们谈谈该怎么控制叛乱吧。”
像是想要证明自己的忠诚，阿戈尔急切地回答：“只要带上我的作战服，德雷文大人，他们翻不起什么水花。”
“你的作战服……”盖乌斯一边往鱼缸里扔饲料，一边嘟囔，更像是自言自语而不是和阿戈尔说话，“你的船上一次返厂大修是什么时候来着？一个月前，还是两个月？原因也不需要我来提醒你吧。”
在阿戈尔为自己申辩的话语吐出口之前，会客厅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一侧，传来了意外的话语：
“听起来像是一个证明我们良好合作关系的完美机会。”
语气带着做作的惊喜，但是难以掩盖其中的轻浮。
阿戈尔皱起了眉头。
说话的人故作优雅，更令人恼怒的是声音中透露出的微微自得，证明了此人并没有自己惹人生厌的自知之明。
当然，这还不足以使暴君皱眉。真正让他感到棘手的是他似乎对此人的声音颇为熟悉，而如果真的是自己的故人……
倒不需要他继续猜测，说话之人话音刚落就从阴影中的会客沙发上站起身来。
此人面貌如何，除了他那一头飘逸的金发以外，实在不值一提。不过在玛雅苏拉星系，任何看到他的人都绝不会升起小觑之心。
毕竟他身上穿着霸主海军军服——准确地说是军礼服。更重要的是他的肩章和领章表明了，这是一位霸主海军上尉。
一个小小的上尉，如果放在霸主的主力舰队中，或许也就是一艘护卫舰、最多是一艘驱逐舰的舰长罢了。
然而在霸主实控的各星球驻防海军，一个上尉就意味着拥有一只可以指挥的中小型巡逻舰队，也意味着他可以截停任何“舰队军事主官认为可疑”的船队。
或许在霸主海军中确实存在不少遵守条例和法律，甚至达到刻板程度的军官。不过如果有人否认这种模糊的规定为这一职位带来了巨大的权力和利益，那就是睁眼说瞎话了。
更何况作为新占领——或者说解放，取决于你是否身处霸主通讯安全管制区域——不久的玛雅苏拉，占领军的自主判断权力也被不稳定的局势所扩大了。
“噢，这不是阿戈尔少校吗？抱歉，我刚才没有注意到你，好久不见。”金发上尉向阿戈尔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还是说我不应该叫你少校了，毕竟……”
他冲着面沉如水的阿戈尔眨了眨眼睛。
阿戈尔带着怒气看了看自己面前那只连手套都没有摘掉的手，敷衍地握住摇了两下：“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特拉克上尉。”
“别那么见外，叫我奥雷利安就好，毕竟你的工作还是我介绍的，不是吗。”奥雷利安不怀好意地笑着，转向正专心致志喂鱼的盖乌斯，“不好意思，故人相见，我实在太激动了。我们说到哪儿了，德雷文？”
盖乌斯背对着他回答到：“谈到一个机会。”
“啊，没错，一个机会！一个展示霸主当局对于玛雅苏拉本地合作者支持的大好机会。对于暴力侵害守法企业家资产的犯罪集团，必须予以坚决的回击，这也是霸主当局对维持本星系稳定所必然要采取的措施。”奥雷利安倚在那张过于空旷的办公桌上，抱着双臂说道。
盖乌斯拍了拍自己的双手，抖掉上面残留的饲料：“报个价吧。”
“您见外了，这都是我们应尽的义务。”金发男人狡猾地回答，“当然，一位守法的企业家若是愿意捐助其收入的一部分作为舰队燃料和补给的费用就再好不过了。这样的话，本人非常乐意率领麾下的巡逻舰队为这样一位善解人意的企业家夺回应属于他的财产。”
盖乌斯却不为所动，他直入主题：“没必要和我绕弯子，特拉克上尉，直接说个数字。还有，我需要知道这一笔款子有多少能真正到达你上司的账户里。”
被戳破心思，奥雷利安的脸上却丝毫不见尴尬，显然类似的事情是干过不少回了。他面色不变，解释着：“5000星币。如果计算上中间的‘损耗’的话，最终账面上您捐赠的金额大概在2000星币上下。”
“哼，那我倒不如贴点钱去黑市再买一艘新船好了。”盖乌斯显然对奥雷利安的报价不满。
奥雷利安稍微收敛了笑容：“像德雷文先生您这么精明的商人，当然不会不明白，一次巡逻舰队的出击是这5000星币所购买到的东西中最不顾值得一提的。真正宝贵的是霸主玛雅苏拉占领当局对于要处理的案件的定性：毕竟这到底是一群穷凶极恶的罪犯，还是一些身不由己遭到奴役的可怜人还未可知啊……”
看见盖乌斯陷入了沉默，奥雷利安心里清楚，自己这回是戳到了对方的痛处了。因此他倒也不急着进一步施压，只是让对方进一步思考。
他相信一个能够在使用奴工采矿的同时，成为英仙座联盟人权委员会顾问的精明商人，最终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一艘预兆级护卫舰。”出人意料的是，首先打破沉默的是阿戈尔。
盖乌斯转过头，他的眼神像是鹰隼一样锁住了自己不合格的手下：“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
阿戈尔涨红了脸，没有避开向自己射来的目光。他坚持说道：“一艘预兆级护卫舰，还有我的作战服。我会把这件事干干净净地解决。”
“……干净而且安静。”他补充道。
“多长时间？”盖乌斯追问。
“现在立刻启程，抵达时叛乱分子还来不及离开原作业地点。”阿戈尔快速回答道。
盖乌斯伸出胳膊，露出他西装下的腕表，调整了几下：“很好，那么就是十二个小时。我只给你十二个小时，超出期限，你和你麻烦不断的小船都会被特拉克上尉的舰队摧毁。”
奥雷利安冲着阿戈尔笑着点了点头。
“还有，不要影响这个季度的矿石配额。”盖乌斯放下手，冷冷地看着阿戈尔。
暴君什么也没说，只是原地立正，向他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随即转身而去。
会客厅里的两人沉默地看着阿戈尔的背影消失，然后他的脚步也在木门后越来越小。
奥雷利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白手套，说道：“我有一种预感，您最终还是需要我的帮助。”
盖乌斯什么也没说，只是扭头看着他。
“毕竟把希望寄托在陆战队身上可不是好习惯，恕我直言。”金发的军人耸了耸肩。
“还用你说。”盖乌斯从办公桌上拿起自己的速子平板划了划，“星币划到你的账户上了。你和你的舰队六个小时后出发。”
“……记住，不需要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