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对劲，卡伦。】
当卡伦在清晨醒来时，他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伊莱带来的坏消息。
【发生什么了？】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从迷迷蒙蒙的半睡半醒状态脱离。
【阿戈尔昨天把几个心腹叫到了舰桥。】伊莱的语速很快，声音很小，就像怕被人听到一样。尽管他们之间的对话只发生在“脑海”中，【我今天才打探到他们都说了什么。】
她的声音充满了懊恼：【他要求手下修复摄像头，加强监控。这群蠢猪倒不至于发现我注入的监听程序，但是他们直接重置了系统。】
【这意味着从他们重置系统，到现在这段时间，我们无法得知他们具体都做了什么。】卡伦很快反应过来，补充道。
【没错。】伊莱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才发现对方现在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只好补上要说的话，【要小心，卡伦。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卡伦转过头，看着一个方向，像是喃喃自语：“我想我们很快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就在他和伊莱通话的功夫，阿塔曼正观察着乔拉的状态。
他比卡伦要起得早了很多。没办法，人老了，就没那么多觉要睡了，他自嘲地想着。
虽然自己嘲笑着自己的年龄给身体带来的变化，但他的精神和习惯却没有什么衰老的迹象。
他几乎是在起床后的瞬间就进入了十二分的清醒状态，他环顾着周围，按照自己的老习惯关照着同伴们。
卢戈，睡得口水直流，还在打呼噜；
阿列克谢，他就算躺着也像是一座小山一样，睡着后安静地像死了一样；
乔拉……
阿塔曼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本能地感到不太对劲。
乔拉已经醒了，看起来比自己醒的还要早，这可不太正常。
他们曾一起度过了无数带着鲜血和汗水味道的日夜，共同背负着太多未曾向人诉说的秘密和苦楚。
自从他们做出了进行起义的决定后，阿塔曼发现乔拉似乎变了，那个在最黑暗的时刻也能用温暖的笑容给他鼓励的人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压抑的忧郁和竭力掩藏却仍然露出的焦虑。
这种变化让他略微有些担忧乔拉，但还不至于感到不安——他对自己长年并肩作战的伙伴抱有信心。
然而现在，在船舱内黯淡的灯光下，平静的笑容又回到了乔拉的脸上。
这反倒让阿塔曼感到毛骨悚然，因为那种淡淡的微笑过于浅薄，让坐在那里的像是披着自己朋友人皮的异类。
突然降临的疏远感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种他甚至不愿说出，甚至只是想一想都感到不齿的预感，
他必须要搞清楚答案是什么，无论真相是多么痛苦。因为他的第六感在疯狂地提醒他危险的来临。
他站起身，走向乔拉。
“冷静，保持冷静，不要太过急切。”他心里想着，却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和平时一样……”
“睡得还好吗，老伙计？”他故作轻松地问着。
“还需要问吗？”他在心中对自己怒吼，“难道他的脸色，不是自己向你招供自己彻夜未眠了吗？”
“比任何时候都要好。”乔拉扭过头看着阿塔曼，脸上的微笑甚至没有动一动，几乎像是僵在了脸上。
“我的确不是做这一块的料子。”一旦心中下了决心，阿塔曼反倒平静了不少，“我只能真诚地对待别人，不管他还是不是我的同伴。”
“那么就和我说一说你‘在梦里’都干了什么吧。”他语气平淡，甚至算不上是质问。
答案是乔拉的目光闪烁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更加僵硬了。他的目光最终落到了自己紧握的双手上：
“阿塔曼，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塔曼太了解他了，像是父亲了解自己的孩子一样对他的所有反应了如指掌。
因此，他并不买账，反而迈前一步，缩小了与对方之间的距离：“不不不，乔拉，别和我撒谎。你知道你骗不到我，对吧。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你不能对我撒谎。”
他低下头，直视着想要避开他的乔拉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梦里’都做了什么？”
乔拉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的沉默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在‘梦里’……”
“对，在‘梦里’。”阿塔曼咬牙切齿。
“……我去见了阿戈尔。”乔拉的抬起头，像是在说着梦话一样，“是的，阿塔曼，我去见了他。我告诉了他我们的计划。”
尽管早有预感，但是听到自己视若子侄的乔拉亲口说出，阿塔曼仍然如遭雷击。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双手紧握成拳才制止住颤抖。背叛带来的痛苦让他语无伦次：“乔拉，为什么？我们是兄弟！……为了自由！为什么是你？”
乔拉此刻反倒恢复了那副浅薄而虚浮的表情。他像一个殉道者一样，解释着：“这是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安全，阿塔曼。我不能坐视屠杀再一次发生。”
“不用担心，”他神经质似的勾了勾嘴角，露出似是而非的笑容，“阿戈尔答应我了，除了卡伦，他不会伤害任何人。”
回应他的是一记重重的摆拳。重拳之下，他整个上身都侧着倒在了地上。他吐出带着血的牙齿，来不及回过头，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拎着衣领扽了起来。
“告诉我，”面目狰狞的老人怒吼着，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告诉我你背叛的真正理由！”
乔拉垂下头，血顺着他的嘴角滴下。他戴在脸上的殉道者面具终于被打得粉碎。
他含糊的声音带着绝望：“我害怕，阿塔曼，我太害怕了。阿戈尔的威胁，我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我害怕自由，比害怕鞭子还要怕。”
“我只是想好好地活着，”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为什么这种事情总会找上我？我只是想要逃避。”
老人眼中的怒火伴随着哀愁：“逃避？我们所有人都无处可逃。你只是选择了最糟糕的方式面对你的恐惧。”
“我知道，阿塔曼。但现在一切都已经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