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灯光下,阿列克谢·科瓦连科正静静地擦拭着手中的工具。这些工具,比如他们常用的激光切割器,都是由一个个同伴,冒着被虐打的风险,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在上工时偷偷带回来的。
虽然为了保密,卡伦没有告诉他完整的计划,甚至没有告知他与这些工具用途有关的部分,但是既然卡伦将保养工具的任务交给了他,那么他自然就要把这件事做好。
船上的氛围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这时就算是不善交际的他也能看出来的。奴工间弥漫着一种兴奋的紧张,尽管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为此兴奋,但是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他们确实能通过日常的些许改变而感到有什么在迫近着。
譬如那些听不清内容的窃窃私语,船员们愈发谨慎的惩戒,还有阿戈尔存在的缺席。
是的,阿戈尔相比之前,已经不怎么在奴工前露面了,就好像他糟糕的施虐癖好突然痊愈了。
但是身为他的“治愈者”——卡伦,却不这么认为。阿戈尔越是敛声匿迹,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他断定这狗东西没打什么好主意,因此起义的筹备速度也几次加快。
舱室的门忽然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侧身钻了进来——是乔拉,他的同伴之一。
他的出现并不引人注目,但与他朝夕相处的星际熊能看出他深深的忧虑。从他紧锁的眉头间,阿列克谢能读出他承受的巨大压力和挥之不去的忧虑。
他打量了一下货舱,找到阿列克谢的位置后,走过去坐下。
阿列克谢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进展如何?”
他的话语看似随意,但实际上他知道大致的情况,只是希望能转移乔拉的注意力,让他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我们的计划在稳步推进。”乔拉回应道,声音虽低且带着努力维持的冷静,但阿列克谢仍旧能感受到他话语中隐藏的紧张,“卡伦说他已经和一些关键的同伴取得了联系,他们都表示了支持。”
放下手里的工具,阿列克谢的表情仍然保持着冷静,但他的目光里透露出一种温暖的理解:“我听说了,你做得很好。”
乔拉微微苦笑,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阿列克谢手中那把刚刚被收起的切割机上——那是他们以往采矿时常用的工具。
“确实,但一切都不简单。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他稍作停顿,似乎在努力寻找适当的言辞。“我们已经设法开始秘密传递信息,也开始训练那些愿意加入我们的人。但是,时刻都有被发现的危险。”
“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乔拉似乎在重申,试图让自己的担忧更清晰地被对方理解。
阿列克谢挪动一下,靠近了乔拉,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
“我知道,乔拉。但请记住,你在这艘船上并不孤单。你的兄弟姐妹们都在这里。”
壮汉的目光清晰明亮,仿佛要传递给乔拉一种信心。
乔拉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从阿列克谢的话语中汲取到了新的力量:“谢谢你,阿列克谢。我只是......我只是担心,如果事情偏离了我们的计划……”
阿列克谢轻轻地将他那宽大的手掌放在乔拉的肩上,送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那我们就必须准备好面对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不是吗?”他的话语轻柔,眼中却充满了坚定的支持。
“去睡一觉吧,乔拉。”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你需要休息。”
-----------------
舰桥上,高级船员们在阿戈尔的命令下齐聚于此,不免有些拥挤。滚滚阴云般的紧张气氛正蔓延在每个角落。
阿戈尔站在他们面前,脸上冷硬的线条显得更加锐利,他锋利如刀的目光在人群中游走。
当目光交汇时,像是有无声的闪电让被看到的船员颤抖,紧绷的空气中激起阵阵寒意。
部下们低着头交换着眼神,却只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不安和疑惑。
“我要知道船上的每一件事情,“阿戈尔的声音低沉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胁,他的手指在终端的金属桌面上敲打,每一下都发出沉闷的回音,震动着周围的空气,“不论是微小的异动,还是一点点的异常,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
他随手指了一个船员:“就从你先来吧。”
被指到的船员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一小步,让自己从人群中突出来,但又不至于离阿戈尔太近。
他小声汇报着,声音几乎要被周围压抑的空气吞没:“报告船长,最近奴隶之间的秘密交流似乎有些频繁。”
主要原因还是劳动时长大大缩短了,这帮贱骨头突然有力气说话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但是肯定不会宣之于口,毕竟奴工的劳作安排是阿戈尔本人决定的。
“他们好像在尽量躲避监控,而且,”船员的语气变得有些犹豫,“一些区域的监视器也发生了故障。”
这本身倒不是什么稀奇事,那落迦号上就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完完整整地运转良好的。不过既然暴君船长希望听,他自然就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汇报上去。
阿戈尔的语气收紧了,变得冷厉:“立即修复那些监视器,还有别让我逮到有人巡逻的时候偷懒。否则……”
阿戈尔没说出口的惩罚永远是最恐怖的惩罚,船员们顿时毛骨悚然,站得更加笔直了。
阿戈尔固然没有资格像虐待奴工那样体罚他们的权利——他们的人身安全是受合同以及霸主司法部门保障的——但是只要他简单地调整一下排班,就能让人吃个大苦头。
剩下船员的报告也是诸如此类的小事,阿戈尔同样重申了纪律后就让他们各自返回工作岗位了。
回自己舱室的路上,阿戈尔才露出了笑容。
“不能太松散,那样反倒会让猎物起疑。”他像是一个老猎人那样琢磨着,“但也不能追得太紧,那样猎物会觉得没有可乘之机。而且适当的压力会加快猎物的动作,打乱它们的节奏。”
当他坐在自己的那张行军床上时想着:“最重要的是,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机会……”
“只要保持镇定和耐心,机会就会自己找上门来。”
这时门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