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戈尔就是在一个穷困得屋子漏风的家庭出生的。他们没有土地,没有手艺,想要维持生活,就只能女的去干些杂活,男的出去狩猎。
母亲的手指粗糙,满是伤痕。带着他狩猎的父亲沉默寡言,几个星期不说一字都是常事。
阿戈尔记得那是特别寒冷的一年,也是他们家最艰难的一年。母亲生了重病,卧床不起;父亲被野兽咬伤,瘸了一条腿。
阿戈尔一个人走进积雪最深处齐腰的雪原中。三天后,当人们都以为他死了的时候,他拖着一头死狼倒在了家门口。
他没能找到猎物,相反一走进荒野就被狼群盯上了。薄昏星本身是没有狼的,但是贵族们围猎的时候,总要有些刺激的猎物吧。然而对于没有护甲也没有枪械的穷人来说,狼群是致命的。
不过阿戈尔不仅活了下来,他用双手扼死了一只不慎落单的狼,然后一路逃脱狼群的围猎,带着战利品回到了家。
就这样,最艰难的一年过去了,而他也像薄昏星上所有想要翻身的穷人的孩子一样,进入了霸主军队。凭着他那种原始本能,获得了进入军官学校进修的机会,最终成功成为了军官。
那只给他留下第一道伤疤的狼,被他当做人生的转折点。它的獠牙也被做成吊坠,这么多年用心地带在身边。
看着躺在掌心里泛黄的狼牙,阿戈尔不禁有些恍惚。他用力回忆,但是母亲和父亲的面孔还是那么模糊,似乎是后来记忆中的炮火纷飞,鲜血和硝烟将他们的面容磨去了。
他感到懊恼,曾经当他还是个士官的时候,他还经常给家里写信,但是后来成为军官之后,繁忙的文书工作和劳心费力的部队管理就占据了他的全部精力。
他们还活着吗?在薄昏星上,那个漏风的小屋里?不,他寄回去了不少钱,足够他们换个地方过活了。而且霸主军官的家属在当地总是饱受尊敬的人物。
然而,他现在不是霸主的军官了,甚至更糟。想到这里,他感到有些窒息。
在军队里,新兵总是备受欺凌,有时也不乏诉诸暴力的行为。但阿戈尔适应得很好,应该说是如鱼得水才对。他像是一块干燥的海绵,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暴力的各种形式,实践着将暴力作为娱乐工具的哲学。
这种哲学的实践在他成为霸主驻迈雅斯占领军的一员的时候达到了高潮。
当他们双脚踏在迈雅斯的地表时,这里已经是一片致命的黄沙了。环境崩溃、轨道站坠落的有毒材料和放射性的无人区,让玛雅苏拉的遗民们只能瑟缩地生活在那些作为难民营被修复的几个圆顶里。
于是当阿戈尔抵达的时候他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为了一杯水,一碗营养糊而争斗,在肮脏的地上如畜生般撕打的人群;低矮的棚屋下身披破布的人们,从小孩到老人看向他们的眼睛中都射出仇恨的火焰。
毕竟在卢德左径的恐怖袭击之后,霸主强大的舰队转瞬即至,将玛雅苏拉人还在救灾的海军舰队消灭殆尽。恐怕是个人都知道霸主在其中起到了极为不名誉的作用。
但是阿戈尔并不为人们的敌意而担忧。相反,他真诚地拥抱这些敌意。
有时,他外出寻找那些游荡在黄沙中的遗民部落,然后以消灭玛雅苏拉残党的名义呼叫轨道打击;有时,他抓走某个难民,驾车驱赶他在沙漠中行军,直到可怜人的皮肤变得像是干涸龟裂的土地;有时他随机地突袭某一处难民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违禁品塞进难民的小屋子里。然后愉快地捏着他们的嘴,一颗一颗撬走他们的牙齿。
他看着桌子上放在绒布里的一颗金牙。金子对他一文不值,但是每次看到这颗金牙,他就能想到这颗牙前主人在自己孩子面前努力忍耐着惨叫的滑稽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作为报答,他当着男人的面,把他父母、妻子和女儿一一杀死。真是让人难以忘怀的好时光。
不过好时光总是短暂的。占领军当局或许可以为了震慑当地居民一时容忍这种暴行,但是一旦局势向着更稳定发展,这种会激怒当地民众的行为就变得不可原谅起来。
于是军队中有小道消息称,霸主占领政府有将阿戈尔送上军事法庭进行公开审判的计划。对此,军中不乏阿戈尔的同情者,他们及时地伸出援手,帮助阿戈尔在被起诉之前逃离了军队。
不过,这也没能对他的境况改善太多,毕竟他只是从军中的败类变成了逃兵而已。
对此,他不敢怨恨霸主当局,毕竟进入军队切实地改变了他人生的境况。他转而将满腔的怒火和仇恨倒在了玛雅苏拉人头上。在他眼里,因为这些贱民而倒台,实在是羞辱至极。因此这些人算得上是导致他不得不离开心爱的军队的罪魁祸首。
他在几个非法的轨道站徘徊了一段时间,不过对于他这样的人,市场总是有着巨大的需求。在干出几单打出名声的生意后,他在一个退役的军中老朋友的帮助下搭上了盖乌斯·德雷文这条线。
对于急着在玛雅苏拉星系拓展他采矿业务的盖乌斯来说,一个能干脏活的黑手套是必不可少的,而阿戈尔则十分完美地胜任此项工作。
在盖乌斯于该星系站稳脚跟后,他就减少了非法活动的频率,因此,阿戈尔就被暂时‘封存’了起来。作为交换,盖乌斯交给了他一艘采矿船——对于他的矿业帝国来说,这不算什么——默许他的某些出格举动,不过他仍然需要按时上交足额的利润。
阿戈尔踱步来到舷窗前,外面深邃而漆黑的深空中,星辰点点。
他看到舷窗的倒影上,自己露出了冷笑。他确实应该冷笑。
此时此刻,那些蛆虫们恐怕还在回味着‘战胜’他的喜悦吧。然后,这种喜悦会带给他们希望,而希望则会让他们的心中滋生更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想起了上一次那个不屈的奴工,他的眼神让阿戈尔十分满意。不仅是他反抗时充满怒火的眼睛,计划叛乱时自信满满的眼睛,还是自己的同伴在面前被残忍地杀害时无能为力的眼睛,他都很满意。
现在他又感到一场宴席即将开始,他怎么能袖手旁观呢?当然是要添上一把火,让珍馐来的更快更丰盛一些啊!
可惜上回他做的太过火了,引起了盖乌斯的不满,这一次,要做的更漂亮一些。
至于盖乌斯会有什么态度……
只要不让他知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