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述祯着实有点想不明白。
一个七十年代后期出生,生长在80和90年代的人。
怎么仿佛身体里,住着位民国时期的灵魂?
于是越看眼前的程昊。
就越觉得不可思议。
面对程述祯的疑惑。
自己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纯碎的文抄公的程昊。
说出了准备好的话:
“最开始真正接触文学创作的时候,或许是受到时代的影响。”
“我写出的东西,都源自于和现实的那一层紧张关系。”
程述祯点了点头。
他听的懂,程昊口中所说的,时代的影响。
指的是什么。
从年龄上,程昊并没有亲身经历那场让人叹息的活动。
但却亲身经历了,那场活动的漫长影响期。
尤其是在其少年时期。
身边的人,过的大概还是那场活动里留下的生活方式。
身边的文字,估计到处是当时的文字。
而其影响最大的。
毫无疑问,是文学作品。
大概是从程昊出生起,一系列与那场活动相关的文学作品。
如雨后春笋一般生长。
不管是不是所有春笋,都能长成参天的竹子。
但总归是成了一片密密的竹林。
而程昊接触文学的时候,大概就成天的穿行在这竹林之中。
这片竹林。
正如程昊刚刚所说,是源自于和现实的那一层紧张关系。
“80和90年代的文学特征,确实如此。”
程述祯点点头,说道:
“这二十年的文学特征,几乎是由经历了那个时代的人决定的。”
“但是下个二十年的文学特征……”
说到这里,程述祯目视程昊,说道:
“我希望,应该是由你们这些年轻人开启!”
程昊平静的点头,说道:
“如果做不到,那只能说,一代不如一代了。”
“不错,还是很有朝气的!”
程述祯终于在程昊身上,看到了年轻人应该有的风采。
即便神色过于平静。
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摇摇头,程述祯回归之前的话题,问道:
“继续刚刚的话题讲下去。”
“你写《活着》这篇小说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对于一位同时是编辑和文学评论家的读者来说。
研究作者的写作动机,永远不可避免。
一般情况下。
这种问题,在语文试卷上的呈现形式这是样的:
请试分析这篇文章的创作背景和写作意图,以及作者想要表达的中心思想。
于是程昊继续做这道“题”的回答,道:
“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受到一些文章的影响,我是有些愤怒和冷漠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内心的愤怒渐渐平息。”
“我意识到,真正的作家所寻找的是真理,是一种排斥道德判断的真理!”
“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不是控诉或者揭露。”
“作家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
说到这里。
注意到微微皱眉的程述祯,程昊解释道:
“我所说的高尚,并不是那种单纯的美好。”
“而是对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然,对善与恶的一视同仁。”
“以及,用平视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
听着程昊的话。
程述祯的内心,慢慢的从一位前辈心态的倾听,转变为同辈心态的探讨。
到最后,再变成前辈心态的欣赏。
程述祯突然觉得。
即便程昊在文学创作上的才华不够。
那他以其在文学评论上的天赋,混个风生水起,也是绰绰有余的。
见程昊端起杯子在喝水。
程述祯突然好奇地问道:
“你以前的作品。”
“我指的是《孔乙己》之前的那些没有发表的作品。”
“现在的还有吗?”
当然是没有的啊!
程昊果断地说道:
“以前写的课堂作业,或许还有一些。”
“只不过,那些作业,大多是为了应付作业的任务之作。”
“真正算得是上作品的,我不太满意,就都烧掉了。”
“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孔乙己》了。”
“多少有些遗憾。”
程述祯叹了口气,随后就替程昊辩解道:
“不过,那些烧掉的文章,大概最终形成了你的那篇《孔乙己》。”
“还包括这篇《活着》。”
不愧是编辑和文学评论出身的读者。
程述祯的脑补,简直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见他看向自己。
程昊意识到,程述祯让自己继续说下去。
于是想了想,说道:
“后来,我在无意之中,听到一首贼鹰的民歌。”
“好像是叫做,老黒奴,来着。”
“等!”
程述祯按了按太阳穴,很是头疼地说道:
“是谁教你,把阿美丽卡,说成贼鹰的?”
“嘿嘿,这不重要。”
程昊忽略这个话题,说道:
“那首贼鹰民歌,讲述了一个老黒奴苦难的一生。”
“大致意思是说。”
“这老黒奴的家人都先他而去,而他依然友好地对待世界,没有抱怨。”
“那首歌,说实话旋律很一般。”
“歌词也平平无奇,故事也无甚趣味。”
“但这个平平无奇的歌词描写的无甚趣味的故事,却深深的打动了我。”
“于是,我就写出了这个小说,《活着》!”
“我要写的,是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以及对世界乐观的态度。”
“写这篇小说的过程中,我明白了一件事——”
“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活着之外的任何事情所活着!”
说到这里。
程昊目光直视程述祯,声音终于有些不那么平静,说道:
“我觉得,我大概写出了关于高尚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