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你恢复的情况还算不错，布罗斯。”吉尔看着依旧躺在床上的布萨克元帅，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一把老骨头了，谈不上什么恢复不恢复，能撑过这个冬天就不错了。”老元帅露出一抹微笑，但也没太多喜悦：“到我如今这个状态，有时候反倒会期望死亡早一点到来。”

说话的人心情平淡，但在听话的人耳朵里这两句无疑有些沉重。

吉尔很清楚布萨克元帅现在的情况，唯一重要的人已经离世，身体也每况愈下，这样活着确实没太多盼头。

但他并不想看到昔日的战友就这样逝去，因此表面还是轻松地说道：“......别这么消极嘛，至少也得看完明年的演出再说，至少还能缅怀一下那段我们最光荣的岁月。”

“和你说个有趣的事情，到时候我也会上台表演——扮演我自己，是不是很有意思？”

“你，上台表演？”布萨克元帅一脸别扭的神色，然后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那我倒是真有兴趣看一看，看看当年冲动好战的家伙如今是怎么在舞台上把人逗乐的。”

“是吧？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还未必会答应市政厅那些人的请求。”吉尔半开玩笑地说：“所以你无论如何还得再坚持个一年。”

老人微微一笑，侧过头看着他：“我明白。”

仿佛时光重新倒流到五年前的时候一样，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过了一小会儿，老元帅继续开口道：“关于那个商人，你调查得怎么样了？”

毕竟那人很可能是导致布萨克元帅如今卧病在床的罪魁祸首，要说对方一点也不关心那是不可能的，吉尔对此自然清楚。

然而今天自己带来的答案却注定要让昔日的战友失望，因此他只能叹了口气：“基本没什么进展。”

这段时间，他托人联系了布萨克老家那边的商会，得到的回答是那个名叫马塞的商人几年前就已经回到老家，不再和他们来往，因此无法提供确切的信息。

考虑到商人的老家是在英国人的占领区，无论他是做贼心虚还是真的只是巧合，调查走到这一步都差不多算是中断了。

接下来能做的，无非是找人打听一下对方当年有没有和可疑人员进行过来往，借此判断他是不是凶手罢了。

然而就算确定了又能怎么样呢？

商人显然只是一枚棋子，他本人根本没有谋害布萨克元帅的动机和理由——作为债主，债务人要是死了他反而更拿不到钱。

“是吗，那真可惜。”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老元帅脸上并没有什么遗憾的神色，显然对此早有预料。

“最近那个叫吉罗的学者，还有市政厅和剧团的人经常来找我聊天，解闷的同时也让我知道了不少消息。”他继续补充道：“听说你在栋雷米村遭遇了黑巫师的布置，和邪神投影激战了一场，最后成功消灭了对方。”

“怎么，你是想打听那场战斗的细节，顺便再夸赞我一番？”吉尔笑着回答：“想听故事我可以给你讲，但夸人的话就别再说了，我都快听出茧子了。”

他将在栋雷米村的经历，抛开自己获得黑魔法书的相关内容后，全部告诉给了对方。

“能够洞见无形联系的奇迹吗？那可真是相当罕见。”老元帅感叹了一句：“看来那位纪尧姆神父很快就要高升了。”

“谁知道呢？他本人的意愿是想留在村子里。”吉尔一摊双手道。

“他可以拒绝上级主教的命令，却未必能够拒绝罗马城的圣座。”布萨克元帅脸上的神色很是微妙：“你我都应该清楚，很多事情是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吉尔叹了口气，这一点他不是不明白：“是啊。”

“当然我今天想说的并不是这个。”老人话锋一转继续道：“这段时间我躺在床上动不了，没事只能东想西想，在听说这件事之后，我就忍不住猜测它和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关联？”吉尔皱了皱眉头：“你的领地和栋雷米村隔了那么远，牵涉人员更是相互之间毫无瓜葛，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们都和圣女有关。”布萨克元帅的目光有些游移，显然他自己对这个猜测也不是特别确信：“你就当是一个病床上的老头在胡言乱语好了，我在想会不会是有人想谋害当年和贞德交好的人。”

吉尔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太过牵强：“可能性太低了。你那边的情况还没有调查清楚，栋雷米村的事件则更像是巧合——说到底，贞德本人去世已经好几年了，谁会花这么大心思要干掉和她相关的人？完全没有理由。”

“更何况和她交好的远不止她老家的人和我们两个，别忘了迪努瓦、阿朗松和拉海尔他们几个都还活蹦乱跳呢。”

顿了顿，吉尔又补充了一个名字：“还有里什蒙——别说被人谋害了，他现在可是风生水起。”

“阿蒂尔阁下......记得早年间你们关系还算不错。”听出来吉尔有些不快，老元帅的表情变得有些唏嘘。

由于和拉特雷穆瓦耶不太对付，在早年的派系斗争中，布萨克元帅虽然没有公开站队，但和布列塔尼公爵一方的关系无疑要更好些。

“你也知道那是早年间了。”吉尔的语气逐渐转冷：“布罗斯，你最好也别对如今的里什蒙抱有什么期望——那可是一个敢在公开场合刺杀大臣的野心家。”

“好吧。”这回轮到老元帅叹气了，他回老家待得太久不问世事，没想到物是人非竟然到了这个地步：“总之我只是想提醒你，吉尔，你要小心一点。”

“迪努瓦他们的情况我大致也知道，我想正是因为他们如今风头正盛，所以才没人敢对其动手。但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如今的吉尔·德·莱斯正是势力最衰弱的时刻，不是吗？”

“放心吧，这点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吉尔笑了笑，然后眯起眼睛：“最近刚好就有人想跟踪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