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不怕死，和直面死亡，感受迥然不同。

萧玉鞍曾经以为自己很勇敢，所以他未经过多考虑，就答应了刘觉民的邀请，但当刀尖悬在头顶不足两寸那一刻，死亡的寒意是如此真切的刺进了他的身体。

可是刘觉民说的对，他回不去了。

刑侦白丁萧玉鞍此时至少明白了一件事：他面对的，是怎样一群人。

他们眼中没有错杀、没有冤魂，哪怕可能有万分之一的威胁，仅仅是可能，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使用一切手段。

杀错了？

那就错了，无所谓的。

想到这里，萧玉鞍又开始止不住的战抖起来。

门开了，张拓提着一袋食物走进。

“这两天队里没什么事，头儿说你不用去了，叫我陪着你，先吃饭吧。”

“拓哥，我。。。”

“别跟个娘们似的！当初告没告诉你参加这个案子有危险？你可是自己拍着胸脯说不怕的。怎么，刀架脖子了，要往后缩了？别忘了，给你们萧家雪耻的话是你自己说的；更别忘了，你也是个警察！”

“拓哥，我不是想说这个。”

“那你想说什么？”

“你制服我的那一招，能不能教我？”

张拓的筷子停在了嘴边：“你要学？”

“我要学，你刚才说的对，我也是个警察，不能遇事都等着别人保护，我也该学着保护自己。我想明白了，让自己安全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案子破了，把那帮毫无人性的畜生都抓到！”

张拓放下饭盒看了看一脸认真的萧玉鞍，起身来到他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把六四式手枪。

“吃完了饭，我教你几招简单的擒拿动作，你先拿着这个，头儿让我告诉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别犹豫。”

“谢谢拓哥，谢谢刘队，可是。。。可是我还不会打枪呢。”

张拓笑了：“这事儿好办，吃完饭你跟我去趟文清区。”

“拓哥，我家里没有人了。。。”

“谁说我要带你回家了？文清区有一家实弹射击靶场，老板跟我很熟，当初他的营业执照还是我爸帮着批下来的，我带你练枪去！”

深夜空旷的靶场里，枪声“啪啪”不绝于耳，张拓摘下耳套，面有惊讶。

“你小子天才呀？真的是第一次摸枪？”

“确实是第一次啊。”

萧玉鞍腼腆的笑着抚摸手中的六四，短短一小时，他对它竟有一种老友重逢的亲切。

连他本人都没想到，自己的射击天赋居然如此突出，从五发子弹四发不上靶，到打出四十环的良好成绩，他只用了半小时，最后五发，掌握了要领找到了感觉的萧玉鞍，竟然打出了四十三环的靶数，要知道射击成绩优等的李檀溪和徐沐颜，也不过四十六、七环而已，而萧玉鞍这是第一次手持真枪实弹射击。

张拓绝不会承认，他到现在都没打过四十三环。。。

又惊又喜的萧玉鞍并不知道，萧庭深是射击高手，同样的二十五米手枪射击，他能打出四十八环！

老萧家的强悍基因，绝不仅仅体现在兄弟俩如同共享一张脸的相貌上。

张拓正低头盘算一会儿教这小子擒拿时该不该留一手，一抬头赫然发现萧玉鞍手中的六四对准了他的胸膛，惊骇之下本能的跃开一步大声呵斥：“你有病啊？枪口不许对人！”

萧玉鞍笑笑，倒转枪柄向张拓展示空空如也的弹夹：“拓哥，吓一跳吧？”

“吓死我了！你小子搞什么名堂？”

“拓哥，刚才那一下心里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枪里要是有子弹，你小子手指头一哆嗦，我特么就。。。”

“拓哥，这就是那把刀刺到我眼前时，我心里的感觉。”

萧玉鞍看着张拓，认真说道，眼神里满是走出生死时刻后的释然。

“拓哥，你当刑警比我早，你也曾经直面死亡吗？”

张拓不语，默默上前接过萧玉鞍手中的六四，一颗颗把子弹压进弹夹，站在靶位前上膛，调整呼吸举枪瞄准。

枪迟迟未响，萧玉鞍奇怪，上前探头观瞧，张拓幽幽的声音传来。

“鞍子，你听说过缅北吗？”

缅北？

萧玉鞍惊异了，正要细问，枪声猝然爆豆般响起。

“啪、啪、啪、啪、啪！”

张拓垂下持枪的右臂，凝目观察靶纸。

四十七环！

“鞍子，咱们回去吧，我教你基本的警用擒拿术。”

天光微亮，张拓昏昏沉沉倒在沙发上，迷蒙的视线里，萧玉鞍还在一招一式揣摩动作。

这小子还真用功。

话说，他不必这么用功，这才教了几个小时，张拓都快要打不过他了。

看来该给他换个搏击教练了。

这是张拓睡过去之前，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

八大队办公室，李檀溪饶有兴趣的看着张拓的黑眼圈，和他身边同样一宿没睡却精神奕奕的萧玉鞍。

“张拓啊，说你什么好呢，师傅练了你一年，你却连个新手都不如。”

张拓对她的讥讽不置可否，反而挑衅道：“我劝你教他的时候留一手，不然。。。嘿嘿，恐怕会丢脸的。”

李檀溪瞪大了眼睛：“就他？萧玉鞍，下午三点分局训练馆，记得戴好护具，我可不会留手！”

格斗这东西没有速成途径，除了花费大量时间刻苦练习，别无他法。一下午那是远远不够的。

但是一下午却完全能判明一件事：这个人有没有练习格斗的天赋。

关于这一点，泰拳八段李檀溪很有发言权。

是的，短短几个月，一有时间就玩命苦练的李檀溪又升段了，这是由于某人的刺激，尤其是现在对面这个人还长得和那个刺激她的人一模一样。

李檀溪很想知道，现在的自己能否一对一击败萧庭深。这个答案原本她永远不可能知道了，但她又隐隐感觉自己是有机会知道的。

因为身为格斗行家，她能肯定，这个和萧庭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早晚也会拥有和他一模一样的身手。

是时候再次抛出那句话了：萧家的基因，实在强大！

不知是第几次从地上爬起后，萧玉鞍擦去嘴角的血迹，咬着牙：“檀溪，再来！”

李檀溪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好了，就到这儿吧。”

刘觉民双手插兜慢慢走到垫子边，抬脚嗒的一下把李檀溪的一只鞋踢到她面前，然后是另一只。

“穿上鞋，换好衣服，我带你们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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