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自设想过很多种朝朝屋将会以什么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比如会是一个类似于大通铺似的木屋，女孩们一到了晚上就会全挤在一个屋子里互相怀抱取暖。

而顾影自甚至已经想好，如果没有多余的房间的话，说不定他今晚就得在外面的某棵树上过夜。

又或者会是用土坯垒砌的房子，只要下个大雨，房子就会被冲散，女孩们就只能靠在山壁上注视着她们的房子顺着水流远航。

诸如此类。

“所以，你们管这叫朝朝屋？”

他瞠目结舌，他是真的没想到所谓的“朝朝屋”会是这么的……气派！

顾影自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么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这座城市的确足够气派，裸露在阳关下的围墙同样是用珍稀金属筑成的，泛着炽热的银光，手摸上去却带着金属特有的凉意。

现在就算这个大家伙下一秒就站起来和他打招呼，顾影自估计也会心平静气地对它挥一挥手。

所以，她们的老大也是人工智能吗？

在顾影自的印象里，也只有人工智能才会有这种大手笔，一言不合就造出一座镶嵌着巨大能源熔炉的金属城市。

“对啊，我们就叫她朝朝屋。”

6号理所当然地说，“住满了朝朝的房子，不就应该叫朝朝屋吗？”

这是一个完美的理由，最起码顾影自就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低着头在朝朝们的带领下穿过了甬道。

在甬道的尽头，他见到了同样顶天立地的能源熔炉，里面的燃料像是岩浆在翻滚，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真壮观。”

顾影自抬头望着那个能源熔炉感叹着，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座城市就是和钢铁教派一样的巨型利维坦。

他有些喜悦也有些担忧，如果这座城市的主人真的是一个人工智能的话，那么他的安全就得到了保障。

看辉夜姬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了，即使内心再怎么愤怒，面对顾影自的时候，她也平复心情地跟他谈判。

可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更担忧。

时至今日顾影自依旧不清楚自己到底怀揣了什么样的秘密，才能让这么多的人工智能对他虎视眈眈。

他可不想刚出虎穴又进狼窝。

朝朝们带着他继续前进，推开了一扇又一扇门，走过了一条又一条甬道。

她们最终停在了一扇漆黑的大门外，顾影自也跟着停住了。

如果按照钢铁教派的格局来看的话，他们现在正站在这座利维坦的发射膛上，门之后的空间储存着大量的导弹和各式武器。

什么样的人才会和导弹一起入睡呢？

“待会见到老大之后不要乱说话哦，你要乖乖的，老大喜欢乖一点的女孩……男孩子。”

大概是身边的人都是女孩子，6号下意识就说了出来，但好在她及时改了口，“我们会为你求情的。”

这个词语用得真是奇怪，顾影自一言不发退到了朝朝们的后面，低着头看着地板上自己的倒影。

女孩们倒是看起来都很雀跃，像是即将见到自己母亲的孩童，她们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再互相拍掉对方身上的尘土。

顾影自在其中格格不入，像是一群天鹅里突然混进了一只乌鸦。

门被推开了，女孩们排成了笔直的两列，像是长矛般扎入黑暗。

顾影自被夹在了两只队伍的中间，像是狼群外出打猎而收获的战利品。

他们一同站到了黑色空间的中央，头顶就是那个巨大的可开合的穹顶。

顾影自抬起头打量着四周，女孩们的个子小巧，他只要轻抬一下眼睑就能沿着她们的头顶看到被堆在角落里的发射架。

但出人意料的是，原本应该装在发射架上的导弹不翼而飞，只留下了一个单薄的金属架子。

他环视周围，突然有些迷茫。

这里的确是这座利维坦的武器系统，那个穹顶就是这个武器的保险。

当危险来临的时候，保险会第一时间打开，存放在这里面的所有武器只需要几秒钟就能准确地从穹顶上刺向敌人的心脏。

可导弹呢？武器呢？

这个空间里一切珍贵的宝物似乎刚被强盗洗劫一空，还是不识货的强盗。

他们带走了珍贵的宝物，却唯独忘记将宝物的证书也一同打包带走。

没了证书的宝物就是个艺术品，没人可以证明它是否真的值钱，除了用来当摆件欣赏外就没有收藏家愿意花大价钱收购的。

顾影自有些不安，整个空间里静悄悄的，女孩们的呼吸也很微弱，某个时刻他甚至觉得这里是不是只有他一个活人。

就在这个时候，队伍的最前边，有人从角落里爬了出来。

那个地方是一个死角，光线照不进去，顾影自只能勉强认出那是个人影，只不过她的姿势太怪异了，像是一团扭曲的章鱼触须正从礁石里伸出来。

顾影自有些悚然。

“那就是我们的老大，不过她现在看起来心情好像有些不太好，你不要害怕哦。”

6号低声在他的身旁说着。

你们的老大是一团章鱼触须？

顾影自只觉得头皮发麻，这比是人工智能更要让他担忧，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章鱼须缓缓站了起来，带着诡异的味道朝他走来。

“你们从哪带回来的人？我不是和你们说过不要随便带人来朝朝屋吗？”

触须说话了……好吧，那不是触须，人影走到了光线照得到地方，顾影自也得以看清她的模样。

那是个身高差不多在160左右的女孩，脸上带着一个古怪的钢铁面罩，穿着一身臃肿而又破烂的棕色工作服，布料的破损处还挂着一些抹着机油的细长零件和传动轴。

……所谓的章鱼触须也只是那些零件的影子罢了。

她说的声音里夹杂着一股冷意，像是寒冬里刮起风一样能把人冻死。

顾影自被冻得打了个寒颤。

这个奇怪的女孩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自说自话着，可她忽然就就停住了脚步，隔着面罩和顾影自遥遥对视。

“老大……”

6号一路小跑到老大的身边，想要和她解释顾影自的来历。

她自认为是朝朝里最聪明的朝朝，所以就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可她酝酿了一路的说辞还没张口，老大就越过了她，径直来到了顾影自的身前。

“我见过你。”

她轻声说着，取下了脸上丑陋的面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