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绿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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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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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冰冷的细雨隔断了所有的声音,灵堂内曾有意与魏国强依然沉默的喝着酒,空酒瓶随意的散落在灵堂内,整个灵堂都充满了酒的味道。曾有意买的花生瓜子之类的下酒菜,却一动不动的放着。

不知何时,朱麟祥和余与于两人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灵堂内喝酒的两人。魏国强的眼睛血红,干涩的红。眼里的死寂让朱余二人感到害怕,那是发自心底的倒吸凉气。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魏国强。

魏国强旁边的曾有意,同样安静的灌着酒,眼睛是湿润的红,眼里透露着迷惑与不解,还有一股子不信邪的倔强。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神里既有对魏国强的担忧,也有对曾有意的恼怒。

做为最先到的人,他本应给予魏国强精神安慰,帮助魏国强走出困境。可是现在却带着魏国强在灵堂里喝酒。

虽恼怒,但是两人并没有贸然出声,而是安静的站旁边看着。他俩也没遇到过这种绝境,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给予魏国强安慰,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说什么也没有办法弥补魏国强内心的创伤。

要知道,里面躺着的是魏国强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了,那是他的全世界啊。虽然魏国强话不多,也很少说起自己的过往,但是从只言片语中,也能感受到魏国强的妈妈对他的重要性。那是他童年的精神支柱,是他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中,没有丝毫怨恨世界,依然努力拼搏的理由。

而云清清,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个,在精神层面能够与他共鸣的人。云清清了解他的一切想法,并始终支持鼓励他,即使再大的困难,也始终与他并肩站在一起,那是他的未来,是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当他熬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苦难,终于可以凭借自己来给她们撑起一片天的时候,当他以为世界开始变得美好的时候,当他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遭受到了如此当头一棒,他该有多绝望啊。

朱余二人静静的看着仰头往嘴里灌酒的魏国强,他们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安慰他的想法,却发现,无论怎么安慰都显得苍白。

屋内的两人,拼命的灌着酒,屋外的两人安静的站着,时间像是在此刻静止了。许是不甘心被人忽略了存在,风啊雨啊,此刻都变得狂躁起来,呼啸的风夹杂着豆大的雨点,打在屋檐上、打在地板上、打在朱余二人的身上。

刺骨的寒冷让朱余二人的头脑更加清醒,也许曾有意做的才是对的。两人再次相视一眼,索性放开一切安慰的想法,大踏步走过去,给灵堂磕了头后,也不说话,坐在魏国强的旁边,拿起酒瓶默默的喝了起来。

夜,更深了;雨,更大了;风,呼啸着、咒骂着。在周围盘旋,似泣似诉。

喝醉的几人瘫软在地上,怀里抱着酒瓶,浑然感觉不到有酒流出打湿了衣襟。

次日,天微亮。宿醉的几人被一阵亲切的夹杂着些许埋怨的嘹亮的嗓音叫醒:“哎呦,国强,你怎么能喝这么多酒呢,你晚上是要守着你妈妈的呀。”跟随在声音之后进来的是一个皮肤黢黑的大妈,待大妈走近后,又用关心的语气说道:“你这孩子,喝这么多酒,头疼吧?等会儿,婶子去给你熬点儿粥来吃。”说着,也不管几人的反应,又自顾自的扭身进了厨房。

随后,陆陆续续的有人来祭拜。来人都会和魏国强说两句。有人貌似温和,表达着对魏国强的心疼;有人假意埋怨,怪魏国强没有看好魏妈妈;有人故作洒脱,劝魏国强要坚强。

无论来人什么样,魏国强都是面无表情的听着,一点不搭腔。曾有意三人看着这些人,面面相觑。他们不懂村里的习俗,也帮不上忙,只能站在魏国强身后,给予他无声的支持。

雨虽然停了,但是天依然是阴沉沉的。突然,跪在地上的魏国强站了起来,手捏着衣角,低着头。这是曾有意三人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情绪,悔恨、痛苦、自责、难过等等情绪夹杂在一起,压的他的头更低了。

曾有意慌忙抬头,发现魏国强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对夫妇。他们衣着朴素,皮肤粗糙,明明的黝黑的肤色,却给人一种苍白的感觉。此时,夫妇两人定定的看着魏国强,三人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压抑到了极点。

突然,男人抬手重重的呼了魏国强一耳光,响亮的巴掌声吸引了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然后又像是被施了咒般集体的扭过头去,却仍从眼角留下些许余光悄悄的盯着灵堂内的几人。

朱麟祥见魏国强被打,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就要上前,却被余与于拉住了。他冲着朱麟祥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动。

男人打了一巴掌之后,还不解气,手又一次的扬了起来。却终是没打下去第二下,只是叹了口气,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转身,凝视着墙上挂着的遗像,许久之后,什么也没说又走了。

见男人离开,朱麟祥甩开了余与于的手,用略带责备的眼神看着余与于。但余与于并没有丝毫的表示。

中午很快就到了,最早出现的那个大妈一路小跑,殷勤的来到几人面前,用热情的浮夸的方言说道:”人是铁,饭是钢。国强,快招呼你朋友们吃饭去。”见魏国强没有丝毫反应,大妈尴尬的笑笑,然后脸上又堆满了更多的笑容,冲着朱麟祥说道:“你们都是国强朋友吧?来来来,咱们吃饭去,别让人说来了咱这儿礼数不周。”说着就热情的硬拉着朱麟祥要走。

猝不及防之下,朱麟祥竟然没有大妈的力气大,被大妈拉着一路往前,他担心的回头看了一眼魏国强,又看了看余与于和曾有意,用眼神向两人求救。余与于想知道刚才打了魏国强的男人是谁,看这大妈的热情劲,说不定能知道,索性不看朱麟祥的求救,而是跟着他一起走,走前还不忘给曾有意使眼色,让曾有意留在原地陪着魏国强。

饭间,大妈对两人格外的热情,特别是朱麟祥,那架势,就差把朱麟祥留在家里供起来了,同桌坐的其他大叔大妈们,虽不及这大妈,但也热情的过分。然后,他俩很轻易的就了解到这大妈姓王,他们叫王婶。

经王婶和其他人的口,余与于知道了刚才那对夫妇的身份。原来他们是云清清的爸妈。余与于看了朱麟祥一眼,庆幸刚才拉住了他。

随后,在闲聊中,朱余二人对魏国强经受的苦难有了更深的认识。

女人天生体弱,却要承担起男人的工作,甚至要比男人们做的更多,因为她不能让身后的孩子受苦。一个人带孩子本就已经很艰难了,而在农村,孤儿寡母的,背后没有男人撑腰,除了穷还要受人欺负。大的坏事不敢干,但是家里小事却没断过。丢个东西都是再稀疏平常的了,人们欺她没人撑腰,肆无忌惮的偷她家的东西,说是偷,有时候就差当面拿了。因为即使被发现,对方死不承认,他们也没办法,甚至会被倒打一耙。其他的糟心事就更多了,王婶一说,就停不下来了,唾沫横飞的讲诉着魏国强的不公遭遇,言语间很是抱打不平,却丝毫不提自己冷眼旁观的时刻。

之前,只是从魏国强的只言片语中知道魏国强家里穷。今天,才知道,魏国强和他妈有多难,也更加能了解到魏国强和母亲的感情。他们深陷生活的泥潭,可是一个瘦弱的母亲,却用远超自身极限的毅力和勇气,把孩子从泥潭中拉了出来,即使,透支了自己也无怨无悔。

王婶见朱余二人一脸悲愤之色,觉得自己精彩的演讲打动了两人,于是自认拉近了双方的距离。终于在又一次对村民的声讨结束之后,转换了话风:”你们也知道国强过的苦,生活在我们这个村里,看不到希望,国强他虽然吃了苦,但好歹是走出去了。不像俺家,还有个傻娃子一天天的被拖在这村里。哎,要说命苦,咱们也好不到哪儿去。农村不比你们城里,要啥没啥。我们老了,也认命了,无所谓。就是苦了娃娃们,害了病,只能到村卫生所去打两针,好歹都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你问问这在座的叔婶,谁家又过的轻松。”说着,悄悄的斜眼看了朱余二人一眼,见二人依然是一脸悲愤之色,又试探着继续说道:“你俩都是国强的朋友,看你们穿着和门口停的车,就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在城里也肯定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说起来,两人还是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嘞。”

说到这儿,王婶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她借着心疼魏国强的借口,拉近和两人的关系,然后又是叹命苦,又是讲亲戚的,无非就是想让两人帮忙给自家孩子在城里安排个事情。余与于不傻,他一下就明白了王婶的意思,于是打断道:“不对啊,王婶,我怎么听说魏国强没有兄弟。”

王婶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说道:“亲堂弟兄其实也还有,只是嫌弃他家太穷,后来没有来往了。我们两家隔的近,所以反而一直有联系。比他们那亲堂兄弟还亲。不然今天咋是我在张罗事情?说起来,我们和他也是带着亲的,国强爷爷和我们老爷子是亲兄弟。你说,他俩这咋不是兄弟?“话说到这儿,王婶也不绕弯子了,开门见山的继续说道:”我想着,你们今天能来,和国强一定是特别好的朋友,我们娃又是国强的兄弟,你看,能不能帮我娃安排个事情做。你放心,我娃能吃苦,啥都能干,只要让他能走出去就行。“

余与于低头想了一下,说道:”行,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回去就安排,安排好了和你联系。“

王婶一听喜出望外,连忙说道:”你看看,城里的大人物就是不一样,说安排就安排。“吹捧过后,又拉低身子问道:”那要不咱留个电话,到时候也好联系不是?“

闻言,余与于又爽快的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保存好电话之后,王婶又接着道:”还有个事,这办白事不是个小事情,里里外外,吃饭请人都要张罗,国强现在这个情况,你也看到了,这......“说着假装面露难色。

余与于明了,直接从车里拿出一万现金,交给王婶:”这前前后后的都是事儿,我们哥几个不懂,你多操心。“

王婶拿了钱,又得了余与于的承诺,高高兴兴的办事去了。

余与于拉着朱麟祥也回到了灵堂。和曾有意大概说了一下在从王婶那儿得到的信息。

曾有意不解的道:”听你这么说,这王婶就是吸血鬼啊。你帮她一次,她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一直给你吸干为止。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连这都想不到。“

余与于没有开口,倒是朱麟祥解释了起来:”他身上的毛都比你精,你以为老于不知道?这王婶估计是看我们停在门口的车了,觉得我们是有钱人才来巴结的。如果真心帮忙,她昨天就来张罗了,还用等到今天?“说着,瞥了眼曾有意,继续道:”丧事肯定要办,而且得把老魏他妈和云清清的丧事办的体体面面的,不然云清清他爸也不好交待。老魏现在的状态,肯定办不了这个事情,我们几个又不懂,那只能找人办。这人自己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

他说完,余与于接着又说道:”有欲望的人最好控制,你只需要给点儿甜头,她就会上赶着来你跟前,听你差遣。“

曾有意不解的问道:”你电话留给人家了,这要是赖上你,你甩的掉?“

余与于笑笑:”她连我在哪个城市都不知道,怎么赖上我?电话号码我多的是,停掉一个对我也没有大影响。“说着,问到,你们手里还有多少现金,都拿出来,让人帮忙办事,总得给点儿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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