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春淘了点藕、挖了点茨菇，又捉些鱼，称了2斤藕粉，用棉袋装了10斤米。

这天凌晨，徐立春在眉心、眼角各种了颗痦子，戴上棉口罩，穿上破衣服。临出门又戴上父亲的压舌帽，搞得像是地下党。

自己出售的东西说不清来源，投机倒把犯法，大杂院里人多眼杂，必须小心翼翼。

徐立春凝神听了听，才闪出门，借着阴影，来到门厅里。

大门里黑黢黢的，徐立春摸到门边，发现门闩并没有插入对面的栓槽里。是阎埠贵失职忘记关门，还是有人比自己更早出去了？

徐立春带着疑惑，出了大杂院，向北再向西拐到帽儿胡同。见四下无人，他拿出父亲的自行车，向西然后向北沿地安门外大街向北，再沿鼓楼西大街一路骑行。

有车就是爽，一会功夫就到了德胜门北小市附近。

远远的就看到前边黑压压的人群，影影绰绰、灯火朦胧。

徐立春知道德胜门鬼市到了。

鬼市是倒腾票证、粮食、鱼肉、果蔬、烟酒、甚至古董字画的场所。这个私人自发组成的市场，有个特点就是人们通过正规渠道买不到的物品，这里都能买到；什么稀罕的物品只要市场有需求，鬼市里立马就会出现。

德胜门鬼市过去是古董交易市场，落魄的满族人因生活所迫，把自个儿珍藏的古董拿到市场上变卖。

天儿没亮，大伙打着灯笼，远远一看就象是鬼火，里边鬼影幢幢，有点诡异、有点瘆人，这大概就是鬼市的由来吧。

形形色色的人，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大伙戴着帽子、捂着脸、抄着手，缩头缩脑，不言不语，活像南极的企鹅。

徐立春闪到路边，把自行车放入空间，从里边拿出米袋、一捆藕和马灯。

徐立春力大，几十斤东西拎在手上轻飘飘的，但他仍弯腰塌背，装出很吃力的样子。

徐立春找一个人少的地儿，把藕放到身后的阴影里，有样学样，把米袋放在身前，蹲下身子，点燃马灯，静待鱼儿上钩。

等了二十两来分钟，只有两个人伸头张望了一下，徐立春不免有点急躁。

正在这时一个围着绿头巾的女人，用手电照了一下徐立春面前的大米。

徐立春卖的大米是杂交水稻的大米，米粒长、整齐、色泽亮丽，比现在的大米更加饱满、漂亮。

绿头巾本不是买米的，但看到这么好的大米，禁不住蹲下身子，抓了一把米，用手捻着。

她转头向左右两边张望，很纠结。

“大姐，我这米以前可是贡米，营养高，煮熟后口感软糯，香甜可口。”

“多少钱一斤？”

“4块。”

杂交水稻的大米烧出来的粥，营养丰富、香糯可口，妹妹喜欢喝，徐立春才不想卖哩。

“4块？也太贵了吧？”

“大姐，一分钱一分货，贵有贵的道理。”

绿头巾把手中的米放回米袋里，又搓了搓手指，然后问道：“大兄弟，你这光卖米吗？”

“大姐，您究竟想要买啥？”

“我想买两条鱼给儿媳炖汤喝，家里孩子没奶喝。闻到你身上有鱼腥味儿，想问问你有没有鱼卖？”

“鱼倒有，上好的鲫鱼，一条半斤，您能出多少钱一斤？”

“4块钱。”

“那茨菇要不要？”

“茨菇？”

“是南方蔬菜，切片跟鲫鱼、鸡蛋一起烧汤最下奶了，跟大蒜、大白菜炒着吃，红烧肉、煮熟了单吃都很好。”

“那就来几斤吧。”

“莲藕呢？”

“也来几斤。”

徐立春转身从身后的阴影里，拿出一个蒲包，放在绿头巾的面前，然后说道：“鲫鱼6条3斤只多不少，刚起水，活蹦乱跳的，您拿回家能养好长时间。加上15斤茨菇，2支藕，一共30块，要的话连蒲包拎走，不要就算了。”

中年妇女打开蒲包看了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是很不错，呶，这是30块钱。”

待徐立春接过钱，她又问道“大兄弟，明儿你还来吗？”

“来呀，最近两天都来。”

当然得来，田里的茨茹和莲藕再不淘等着烂掉呀？

“那就好，你这东西好，不愁没人要。”

万事开头难，准备的东西很快就卖完了，收获了200块钱，徐立春居然有点意犹未尽，打算明天准备多一点东西。

徐立春抬起头，只见淡蓝色的天空，缀着薄薄的龙骨云，东方泛起红晕，离天亮还有头两个钟头，索性四处逛了逛，做个市场调研。

市场上卖什么的都有，但大多数是附近郊区的社员，把农副产品拿到鬼市上出售。

“先生，要手表吗？”一个中年男子拦住徐立春，局促地问道。

“手表？”

“对，手表，欧米茄手表，先生要不要？”

居然是进口货，徐立春跃跃欲动，但仍用平淡的语气问道：“多少钱？”

“四十……三十就行。”中年男子急着用钱，他见徐立春有点犹豫，赶紧压价。

“行，您给我看看。”

可惜，蓝宝石表镜有点模糊，但确实是欧米茄，它的logo徐立春认识。

这人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有点颓废，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卖掉心爱之物，徐立春也没还价，直接就买下了。

走走看看，忽然感觉有人跟着自己，徐立春装着身上痒，背手从领口插到衣服里，挠了挠后背，扭头看到一高一矮，两人勾肩搭背站在一起。

高个附在矮个的耳边说道：“猴子，这小子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这说不准，这小子挺邪性的，来的时候就一袋米，还有一个麻袋，可他卖了多少东西？那个麻袋就是再大，也装不下这许多东西呀？”

“你是说……他有帮手。”

“八成有，”猴子继续问道：“长脚，关照胖子没有？”

“关照了，咱先让胖子探探他的底。”

徐立春认定这两个家伙在跟踪自己，他不想跟他们纠缠，加快脚步准备离开鬼市。

急匆匆的，也没看路，迎面跟一圆脸胖子撞在一起。

徐立春说了声“对不起”，便逃离了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