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盖克堡城外的小教堂地下室里,烛光在黑暗中摇曳着,宛如飘忽不定的幽魂,微弱的光芒奋力挣扎,却无法驱散那浓重如墨的黑暗。地下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肃穆与悲凉。这里是历代维德尔家族先祖的安息之所,而如今,凯恩的母亲和襁褓中的妹妹即将在此永眠。就在几天前,凯恩便在这教堂里受封骑士,享受无上的荣光,一切却又在几个小时之后支离破碎。
地下室阴冷潮湿,墙壁上沁出的水珠缓缓流淌,汇聚成一道道细流,滴落在布满青苔的石板地上,发出清脆而又令人心悸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腐旧的气息,混合着死亡的味道,仿佛时间在这里也变得迟缓而沉重。重伤未愈的凯恩在艾登的搀扶下,艰难地走进这仿若幽冥之地的地下室。他面色苍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原本明亮如星的双眸此刻布满了血丝,深深凹陷的眼窝里透露出无尽的疲惫与痛苦。黑色的丧服松垮地裹在他瘦弱的身躯上,每迈出一步都显得极为吃力,仿佛脚下是无尽的泥潭,但他的目光却坚定而决然,直直地盯着前方摆放的灵柩,那是他心中最后的寄托。
卡尔伯爵,这个稚气未脱却经历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接二连三的打击的孩子,早已等候在此。他眉头紧蹙,如同两道深深的沟壑,双眼红肿得像两颗熟透欲裂的桃子,泪水似乎随时都会再次决堤。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那衣角已被揉得褶皱不堪,仿佛他内心的纠结与痛苦都倾注在了这可怜的衣角上。他的神情中既有有着深切的悲痛,又有着对未来的恐惧和难以掩饰的忧虑与不安。看到凯恩到来,他赶忙快步走上前,声音破碎得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都会熄灭:“凯恩爵士,我……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我好害怕,害怕这一切的未知。”
凯恩看着他曾经伪装出来的坚强与成熟已经荡然无存模样,无奈的笑了笑,却讲不出一句安慰的话,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此时,亚伦伯爵也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了过来。他的脸庞消瘦得几乎脱了形,脸色蜡黄,犹如被岁月侵蚀的古老羊皮纸。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仿佛一夜之间又被命运之神用刻刀狠狠地刻下了无数道伤痕。外面的狂风呼啸着,疯狂地拍打着教堂的窗户,发出“砰砰”的巨响,好似地狱中的恶魔在愤怒地咆哮,试图冲破这道脆弱的防线,闯进这悲伤的世界。他看着凯恩和卡尔伯爵,长叹一口气,声音沙哑而沉重,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千斤的痛苦:“孩子们,这是我们家族的至暗时刻,但我们必须挺直脊梁,坚强面对。”说完,他双手虔诚地交叠在胸前,紧闭双眼,默默祈祷,祈求神灵能在这黑暗的时刻给予一丝慰藉。
葬礼正式开始,身穿黑袍的教士手持永恒教的圣典,步伐庄重而沉稳地走到灵柩前。他的面容被阴影遮住大半,只有那低沉而庄严的语调在地下室中回荡:“在创造者亚当斯与终结者赛特斯的注视下,我们在此送别两位无辜的灵魂。希尔夫人,您的善良与慈爱如同创造者洒向世间的光辉,永远温暖着我们的心灵。还有那尚在襁褓中的可爱小姐,她如同尚未绽放在世间却无情凋零的花朵,愿终结者赛特斯以无尽的慈悲接引她前往永恒的安宁之所,让她远离这世间的苦难与纷争……”
众人纷纷低头,在胸前虔诚地划着象征永恒教的圆环符号,口中念念有词,默默为逝者祈祷。地下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教士那充满悲悯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回响,仿佛是来自另一个遥远世界的挽歌。凯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泪水如决堤的洪流不受控制地涌出,沿着他憔悴的脸颊肆意流淌,一滴一滴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微小的水花,仿佛是他破碎的心在无声地哭泣。
卡尔伯爵也忍不住再次抽泣起来,他小小的身躯颤抖得如同寒风中瑟缩的小鸟。
亚伦伯爵则紧闭双眼,嘴唇微微颤动,似乎在向主神诉说着内心深处无法言喻的悲痛,“神啊,请您以无边的仁慈与怜悯,保佑我逝去的亲人在您的怀抱中得以安息。让他们远离这世间的痛苦与折磨,享受永恒的宁静与平和。”
悼词结束后,亚伦伯爵率先缓缓走到灵柩前。他的脚步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仿佛脚下的不是石板地,而是他沉重的心。他轻轻地抚摸着棺木,手指微微颤抖,仿佛在触摸着亲人最后的温度。他俯身亲吻了象征永恒教的徽章,喃喃自语道:“亲爱的,愿你们在神的怀抱中安息。我发誓,定会让那制造这场悲剧的恶徒付出惨痛的代价,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你们的在天之灵。”
凯恩和卡尔伯爵也跟了上来,三人并肩站在灵柩前,沉默不语。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气氛凝重得让人无法呼吸。过了许久,凯恩声音沙哑却饱含着无尽的深情与决心说道:
“母亲、妹妹,你们的离去犹如创造者亚当斯手中突然熄灭的圣火,让我的世界瞬间陷入了黑暗。你们冰冷地躺在这里,生命被无情剥夺,幸福被残忍碾碎。那恶魔的毒手,在黑暗中伸向了我们,让我们的家瞬间坠入深渊,支离破碎。
此刻,在这死寂的灵柩前,我,以我破碎的心,以我流淌的血起誓。我诅咒那犯下这罪恶的凶手,诅咒他们的灵魂永远在痛苦中煎熬,不得超生。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摧毁我们,就能让维德尔家族从此没落?不,他们大错特错!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复仇,什么是绝望的恐惧。
我会像一头受伤的野狼,在黑暗中潜伏,等待时机,然后猛地扑向他们的咽喉,咬断他们的命脉。我会让他们的鲜血染红每一寸土地,让他们的惨叫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后的绝唱。
母亲,您的温柔与慈爱被他们无情扼杀;妹妹,您那尚未绽放的生命之花被他们粗暴摧残。他们的残忍,他们的无情,将永远刻在我的灵魂深处,成为我复仇的火焰。对于敌人,我不再有怜悯,不再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家族的背叛。我会用尽一切手段,哪怕双手沾满鲜血,哪怕灵魂坠入地狱,我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让他们品尝比死亡更痛苦的折磨。
我会像古老的橡树一样,深深扎根于这片土地,任凭风雨如何肆虐,也绝不倒下。我将用我的力量、智慧和勇气,筑起坚不可摧的堡垒,守护家族的每一个人,每一寸土地。家族的荣耀,将在我的复仇中重建;家族的尊严,将在敌人的鲜血中恢复。愿你们的灵魂在天堂安息。”
这时,亚伦伯爵惊讶地转过头,无法相信样残忍的话会从他儿子的口中说出来,目光中满是心疼与坚定地看着卡尔伯爵,但他也无法在此时教育凯恩。
他又轻轻拍了拍卡尔的肩膀,声音中带着一丝安慰与鼓励:“不要过度担忧。我们如同一家人,无论风雨如何肆虐,我们会相互扶持,共同度过这艰难的时刻。即便我的女儿已经升入天堂,我们的联盟依然牢不可破,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卡尔伯爵抿着嘴唇,微微点头,眼神中仍有一丝迷茫与恐惧,但也多了一份坚定,“亚伦大人,我会努力勇敢面对的,不让你们失望。”
葬礼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地下室。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如厚重的棉被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一起,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笼罩着大地,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冷风呼啸着,无情地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肆意飞舞,仿佛是这混乱世界的真实写照。
艾登走过来,轻轻扶住凯恩,声音轻柔而坚定地说道:“凯恩,走吧,会议就要开始了。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凯恩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灵柩,仿佛要将这最后的景象铭刻在心中。然后,他缓缓转身,声音低沉而决然地说:“母亲,妹妹,我会回来的,带着荣耀与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