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山峰，黑袍老道盘坐。

不远处恭敬地站着一位白衣少年。

白衣胜雪，五官稚嫩，表情柔和，气质温润，看上去格外纯良无害。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像是为他量身打造而出的诗句。

虽年纪尚浅，但初显几分绝世风华。

白衣少年看向鲲鹏的动作神情都由衷恭敬，态度诚恳，举止得体。

“你当真要拜贫道为师？贫道门墙不是那么好进，说不好有性命之危？”

“如今你还有反悔的机会，一旦决定就不能半途而废，否则，贫道会亲手取你性命。”

“究竟如何，你要三思而行，慎重选择。”

鲲鹏没想到白泽竟会与自己有缘。

确切地说，他这次突破动静有些大，白泽恰好在附近游历，循着灵气潮汐方向寻来。

看到白衣少年的那一刻，鲲鹏便识破其根脚，在他张口想拜师瞬间，就洞悉前因后果。

天道主宰新纪元，哪怕天道正消化所得，重组法则与规则，暂时无暇他顾，鸿钧正全力冲击圣境，同样脱不开身。

可受其影响，这个纪元天地已经开始对鲲鹏不喜，隐约排斥北冥，哪怕仅有一丝，也足以让新时代一切事物都与鲲鹏无缘。

可白泽上门拜师，却是例外。

在天道圣人未归位前，天道不全，大道虽被天道压制，但总有缝隙可钻，有时候依旧能暂时脱离束缚，自由运转，白泽就是其一。

是大道为鲲鹏选定的徒弟。

当然，拜不拜看白泽选择，收不收由鲲鹏心情，在没有确定师徒关系前，都可以拒绝。

很显然，白泽在知晓鲲鹏存在后选择拜师，鲲鹏则没有贸然决定，而是提点白泽，事先告知危机，免得后者将来后悔。

白泽虽上知天文地理，下晓鸡毛蒜皮，但也只是对普通生灵来说，根本无法窥探到大能秘密，天地对这种特殊存在也限制颇多。

鲲鹏没有危言耸听，也没有夸大其词，甚至将自己门下未来可能招天道所恶之事道出，若是白泽考虑清楚，鲲鹏会收下他。

若是他放弃，鲲鹏理解，也不会为难。

简而言之，他要白泽心甘情愿的拜师，不然，鲲鹏宁愿不收，也不白费力气培养。

这算是拜师前的考验。

白泽确实沉默，权衡利弊。

他预感到自己这次出游会遇到机缘，可没想到是这种两难抉择，片刻后，白泽目光重新变得坚定，郑重行礼道：“白泽愿意拜前辈为师，哪怕未来会被天道针对，亦不会后悔。”

鲲鹏挑眉，既意外又满意。

很少有生灵敢冒被天道厌恶的风险，坚持一件事，眼前这只白泽有点意思。

他没有刨根问底，询问白衣少年坚持拜师的原因，后者既然下定决心，就说明有必须拜师的理由，有些事没必要打听太细。

船到桥头自然直，该知晓时自会清楚。

瞧着眼前故作镇定、实际上忐忑不安的白衣少年，鲲鹏颔首微笑，开口说道：

“贫道要继续在外游历九千年，这段时间你可以先跟在贫道身边，若你到时候答案依旧未变，我会收下你，成为贫道门下首徒。”

尽管已经定下金翅大鹏雕与涂山玉枝，可他们都未曾正式拜师，一个见面时尚在壳中，一个缘分浅薄，需要经受考验才能实至名归。

所谓论资排辈，排得是正式名分。

白衣少年乖顺点头，听从安排。

鲲鹏心中满意，相较于那些为了彰显自己、叫嚣自己绝对不会放弃的中二少年，面前的白泽很好。

…………

风雨无序，四季混乱。

日月无时，昼夜颠倒。

这是新纪元初的洪荒天地。

曾经执掌时序的烛龙隐退，只有等天地主角重定天地秩序，才会变得井然有序。

很长一段时间内，众生都要在这种无序环境中生存，所幸大部分生灵是新生者，他们出生时，天地就是如此，很快就能习惯。

无序环境内，一黑一白、一老一少、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不断远行，现身洪荒各地。

他们曾在东方昆仑山脚下逗留，也曾在西方须弥山附近暂居；曾在南方火山传法，也曾在北方玄武湖外讲经；曾在东海仙岛演道，也曾在南海大荒喂鱼……

东南西北中，都留下其足迹。

金木水火土，都刻有其印记。

有时候，他们在一地停留时间很长，有时候又会很短；有时候，他们速度很快，有时候又很慢，变化程度取决于当地生灵特殊程度。

一老一少在各地修改、完善与传下《北冥经》，如果生灵争气，速度就快；如果生灵差异较大，速度就慢。

有生灵想跟随他们，被拒绝。

有大能想拜访他们，同被拒。

一老一少犹如洪荒游荡变化的风水，飘忽不定，哪怕是大能都难以推算其位置。

只是天地间关于他们的传说越来越多，有生灵唤其为行者，有生灵尊其为道者，也有生灵称其老师。

大部分生灵敬佩感激他们，小部分生灵恐惧仇视他们，前者是因为得传《北冥经》，后者是因为心怀不轨，部分亲友被斩杀。

…………

九千年后，北海之上。

这里是鲲鹏与白泽传道的终点。

海风吹拂，白发飘舞。

黑袍老道询问白发少年。

“你还打算拜师吗？”

九千年同行，白泽遭了池鱼之殃，越来越被天地针对，花草不喜，山水不欢，他已成一位恶客，甚至连参悟大道都变得困难。

毕竟他修为不高，只有立道境（太乙）初期，连大能都不是，天地暂时奈何不了鲲鹏，要针对他却轻而易举，跟随鲲鹏这个顶尖大能九千年，白泽修为仅臻至立道境初期巅峰。

对天地恶意，白衣少年应已深有体会。

不同的是，昔日白泽还曾犹豫，今日却斩钉截铁道：“白泽依旧愿意拜前辈为师。”

“著书立经，传道众生，为天地生灵点亮前路，指点迷津，前辈有功有德。”

“若能入前辈门墙，是白泽荣幸。”

“至于前辈为何会让天地不喜，白泽无心探究，不见过去，不观将来，只看当下。”

话到此处，白泽话音一转，严肃道：

“我白泽一族通晓天地辛秘，却成也如此，败也如此，注定会被天地所忌。”

“所以，我白泽一族只看眼前，只争朝夕，未来如何，不去理会，只求念头通达，只愿心中无愧，前辈让白泽钦佩，就已经够了。”

鲲鹏心花怒放。

白泽的通透与豁达令他十分欣赏，其坚持与坦荡也令他格外满意。

朗声大笑后，鲲鹏收下了白泽。

师徒同归北冥。

…………

北冥一如既往的寒冷。

天地素白，冰川矗立，万古如一。

一入北冥，白泽就感受到不同。

天地未变，只是感觉变了。

北冥之外，天地皆恶。

北冥之内，天地皆善。

此地是师父道场，他就是主宰。

天地之意都要为他让步，受其统御。

作为徒弟，白泽在北冥能安心修行。

师徒入北冥宫，宫外冰天雪地，宫内四季如春，鲲鹏为白泽讲道五百年才闭关。

静室内，鲲鹏盘坐蒲团上，翻掌间，手上多了三块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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