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好香，不会是指五毒散吧？”

林辰倏然感到一阵恶寒，脑中念头急转，“合欢宗的这名弟子，看起来脑子不正常，莫不是双修过头、走火入魔了？”

想着，他趁男子施放的蓝针落地，当即控制数柄天元剑，直直斩向对方。

噗噗噗！

竟，竟就这样全部砍中了？

林辰满脸讶然地看着几柄宝剑的利刃，尽皆没入男子肉身。

然而，更让他难以置信的还在后头。

许是这穿皮破肉之痛刺激到了男子，却见他的漆黑如墨的眸中，骤然升起一抹光亮。

“快……快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男子惊恐地大喊，右手猛地抓向眼眶，插进去，搅了搅，似乎想将什么可怕的东西拽出来。

他的左脸惊恐，右脸却仍保持着咧嘴笑，且那嘴角越翘越高，将要碰到耳根。

下一刻，宛若神魂分裂般的男子，陡然低头弓背，身体好似筛糠般剧烈颤抖着。

林辰操控天元剑，在对方的肉体内越插越深，可这男子只是抖动，并无其它反应。

他一咬牙，像吃豆子一样往嘴里倒了几颗回元丹，旋即暗掐法诀，体内灵气沿着经脉，先以升腾之势冲出手掌，化作一团熊熊火焰，紧跟着又好似树木枝杈向四周延展般，交织成一面火网。

“火罟术！”

林辰感觉情况有些不妙，不惜释放伪中阶的自创法术，将那待在原地不动的入魔男子，一举包裹在木火双行编织的火焰巨网中。

轻而易举罩住对方后，他一勾手指，火网猛然收束，死死勒在男子周身。

“这下你总不至于还置若罔闻吧！”

林辰以储灵瓶、灵石、回元丹三者并行，保证法力不被抽空，由是那火网持续不断地炙烤着男子，将其衣物和躯体，灼烧得直冒黑烟。

男子忽然不动了。

那黑烟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不对！

不是火网导致的浓烟！

林辰陡然惊觉，男子周遭浓郁的黑烟，是从其体内自行钻出来的！

但见男子弓起的背上，不知何时被一双黑气凝聚的大手，悄然撕裂开，于是，阴寒污秽令人瞧着便胆寒的黑气，没了皮肉阻挡，愈来愈快地蒸腾而起。

很快，半空中黑气逐渐成形，化作一只类人形的怪物。

这怪物下身扎根于男子体内，上身两只魔爪尤为骇人。

却见它对空一抓，撕啦，泅水阵生成的水波光罩好似薄纸般，被其轻轻松松撕碎。

咔！

连稍远处投放泅水阵的八角镜的镜面，也蓦地破裂。

“给我——”

撕裂隔绝外界的阵法后，魔影悬浮空中，又阴沉沉地低吼着，朝林辰伸爪而来！

“这气息……”

时至此刻，林辰终于察觉到心底的慌乱从何而来，“跟万妖岭极西之地的魔气很像！”

“那滚滚魔气，可是连天地之力都能惊退啊！”

“不行，得冷静！”

他深吸口气，切断束缚男子的火网，转而对魔影释放一重火罟术。

然而，平日里什么都能烧成一团灰烬的火焰，此刻却犹如遭到克星般，被那缭绕黑气一淹，便熄灭无踪了。

滔天魔爪越来越近，其上弥散的黑气，也悄无声息地钻入林辰体内。

一瞬间，林辰只觉自身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添油加柴点燃，熊熊燃烧的同时，又势不可遏地爆发开来——

早知道会被车撞死，我那晚喝完酒，就该提着刀找到那对狗男女……

邱简仗势欺人，我为何只斩了他一臂，当时斩向他脖子多好……

余娇死得太痛快了，为什么没能操纵那土石大手，好好折磨她一番……

邝世松……王铮……顾祁……都该死……

想着想着，林辰茫然发现，自己眼前一暗，似乎看不见了。

但大量恶毒的念头充斥脑海，令他难以关注此事——

还有安若兮，她一无是处，就是个累赘……吗？

苏晚晚烦人至极，若非留她对相思树有用，我早就出言狠狠羞辱她，叫她别再死缠烂打了……吗？

胖师兄也就一年前有点利用价值，如今完全可以一脚踢开了……吗？

裴子钦明明实力不弱，可先前见我被余娇带走，非但见死不救，还假惺惺地讲什么隐世剑客的故事，他最该死……吗？

一道道熟悉的人影，在林辰脑海中接连浮现。

起初，那些令他憎恶之人，的确勾起他心中怒火，让他险些丧失理智。

但再之后，理由便有些牵强了。

提起安若兮，他想到少女认真听他说话的样子，想到帮助她时，自己心中满满的成就感，想到她打理的洞府，想到她支起的瓦罐火锅……

提及苏晚晚，他想到初次见面时竹林间她的俏影，想到陆行龟上她宁可紧贴着刚见两面的他，想到与邝世松起冲突时，她毫不犹豫地向着自己……

胖师兄和裴师兄更不必提，若非这一年半载，两人数之不清的善意与帮助，他当初在万妖岭死里逃生后，定然不会再考虑返回九剑宗，而是直接成为一介了无牵挂的散修。

他不恨他们，一点也不。

这般想着，林辰方才朦胧一片，几近漆黑的视线，再度恢复光明。

与此同时，一道足以照亮黑夜的璀璨雷光，赫然从他体内迸发而出！

嗤嗤。

那阵阵黑气仿佛遭遇天敌，争先恐后地从林辰头顶钻出逃窜。

可雷光不肯饶过它们，只是闪烁几下，黑气便嗤嗤作响地化作轻烟，再被风一吹，就消散无踪了。

“这黑气，怕雷？”

林辰意识到此事，当即翻手取出千山夔鼎图，唤出其内全部的五块雷霆巨石，使之纷纷爆射雷光，朝向魔气怪物及其身下男子狠狠劈去。

咔嚓！

一道雷霆率先命中魔爪，一照面，便将其击溃。

等铺天盖地的雷光倾泻而下，那怪物还来不及装腔作势地嘶吼两声，眨眼间，魔气就消散一空，令人遍体生寒的诡异之感，也由此烟消云散。

呼，呼。

林辰大口喘着粗气。

刚刚险些被邪念主宰躯体的经历，比生死危机，更让他惊惧。

“所以，那合欢宗弟子早在放纵自己时，就被魔气侵占神智，因而行为举止变得宛如异类一般？”

“倘若我刚刚也沉沦，把他人当作余娇之流，我会不会也……”

林辰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同时不由庆幸，还好身怀雷灵根，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驱散魔气；

更幸甚之事，是他遇到了一些好人，让他善心未失，抵挡住了魔念。

“就是不知，此人是因何入魔的……”

思索间，林辰不由回忆起那魔物先前念叨的“好香”二字。

当时，他似乎只撒过一把五毒散，那五毒散内，不就是一些毒粉毒液，还掺有一点影魔椒——

林辰一愣。

他陡然回想起，初得通体漆黑的影魔椒时，他向阳观察，发现其投在地面的影子周围，有一圈圈张牙舞爪的黑气——

与那怪物周身弥漫的魔气形状，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