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朱鼎渭
第158章 朱鼎渭
代王府就像是缩小的南京紫禁城,分为外朝和内廷两部分。
外朝的中心为承运殿、圜殿、存心殿,是代藩举行大典礼的地方。内廷的中心是长春宫、交泰殿、坤宁宫,是代王和代王妃居住的正宫。
代王在存心殿接见了陆延。
代王朱鼎渭已经年近六十,穿着宽大的锦袍,外面还套着貂裘,因为肥胖,甚至只是坐着便微喘气。
“在下陆延,拜见王爷!”
朱鼎渭倚靠在榻上笑道:“听闻陛下已经给你赐婚安平了,如此说来,咱们也是一家人了,又何必如此客套!”
“你既然是安平的未婚夫,按照辈分,也可以喊我一声皇叔。”
“多谢王爷........皇叔抬爱。”陆延顺势坐下。
朱鼎渭道:“本王虽然久居山西,最近可没少听闻你的大名啊!”
陆延道:“都是缪传,难免有些夸大之词。”
朱鼎渭摆摆手:“呵呵,继之未免过谦了,安福建,平辽东,这哪一件都是大事!”
“数十年来,朝廷在辽东花费何止万万,反而让那建奴坐大,只有你大破盛京,可算是让国朝扬眉吐气了一番!”
陆延道:“在下不过侥幸打了几场胜仗而已。”
“我听闻继之在辽东开办纺织作坊,能将羊毛变成毛衣和毛线,这些日子在京城可是十分畅销。”朱鼎渭道。
“确有此事,那蒙古部落积攒大量羊毛,毫无用处,如此可算是变废为宝,那喀喇沁得了好处,自然要依靠咱们,这次攻破盛京,也有其一份功劳。”陆延道。
双方又谈论了一下毛衣,朱鼎渭道:“继之,我镇守大同数十年,说句不谦虚的,自认为在诸部之中也有些声望。”
“如今,看着蒙古诸部因为缺少粮食而来犯边,我也深感痛心。”
“然而仓廪实而知礼节,那些鞑子,饭都吃不饱,又怎么能要求他们守礼呢!”
“之前俺答封贡之时,西北太平了数十年,这便是因为鞑子获得了他们想要的粮食和盐茶,那就没必要在起战端了嘛!”
“我认为,若是在大同也进行毛衣贸易,那或许插部也能安分守己呢!”
陆延点头:“王爷所言有理,王爷心系百姓,果然是一位贤王!”
朱鼎渭笑了起来:“继之,你看此事如何,我先去插部那边联系.......”
陆延哪里不知道他是想要独占察哈尔部羊毛贸易的利润。
陆延道:“若是王爷能够达成贸易,这自然是好事。”
“不过,插部如此大胆犯边,我大明朝廷若是没有所表示,反而想要与其互市,难免被林丹汗看轻,认为大明软弱可欺。”
“那继之的意思是?”朱鼎渭问道。
“先打上一场,打得鞑子疼了,愿意听话了,再坐下来谈判!”陆延道。
“这........”朱鼎渭迟疑起来,“这怕是不太好,鞑子野蛮,咱们真出兵漠北,到时候还能正常互市么!”
“何况,这大同士卒疲敝,怕是没有多少可用之兵啊!想要出关远击,怕是力所未逮。”
“正是因为鞑子野性难驯,所以才有重拳出击,打到他们害怕!”陆延说道。
“正所谓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呵呵,继之此言倒是颇似王子廓。”朱鼎渭道。
“王爷是说王司马?”陆延道。
朱鼎渭道:“别看王子廓如今一味退让,但他年轻之时,可是性子火爆,多次亲率军队远击鞑子.........”
王象乾初任大同巡抚之时,虽然打造了百斤重的大杆刀,着实威慑了鞑子,但依然有部落犯边。
王象乾便令人在关外五里预埋了芦席作为界墙,绵延十余里,一眼望去就像横亘其间的屏障,他故意传令手下官兵,四处散布消息称:“这便是宣府的长城。”
关外的蒙古部落派探子一查,不由捧腹大笑,暗骂他:“好一个呆气的南蛮子!”不久后一队骑兵趁着夜深风高,一把火将“长城”烧了个一干二净。
王象乾什么都没有表示,只是限手下将士三日内重建起来。
蒙古部落大乐,你建一次,我烧一回,屡试不爽,不亦乐乎。
起初,蒙古骑兵只是悄然行动,到了后来,干脆大举出动,人手一束火把,暗夜中如一条蜿蜒的火龙,大张旗鼓来烧,熊熊烈火中喧嚣鼓噪,载歌载舞,好不得意。
军士们一连构筑了三次,总被敌人付之一炬,心中不免抱怨王象乾迂腐,哪有芦苇篱笆建成的长城,这难道不是痴人说梦?军中多有非议。
但王象乾浑不在意,又一道军令发下,还让依旧筑起芦席长城。
当晚蒙古骑兵再次来袭,欢欣鼓舞,倾巢南下。
哪料这一次千万束火把刚一引燃芦苇,转眼间火光迸射,响声震天,爆炸声不绝于耳。
蒙古骑兵出其不意,死伤枕藉。
王象乾趁机率兵出击,顿时大败蒙古骑兵。
眼见逃兵遁去,王象乾又命人像从前一样重筑起了芦席长城,可从那以后,蒙古人敬而远之,再也不敢放火来烧。仅此一仗,蒙古各部已对王象乾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一日戍边,他们便心存忌惮,不敢轻易来犯。
但当初,王象乾可以强势地打击察哈尔部,是因为明朝对于蒙古的政策。
自从俺答封贡之后,右翼蒙古与明朝关系缓和,数十年没有战事。
而对待左翼蒙古,明朝的态度是拒绝款贡,严密提防。
随着建州女真努尔哈赤的崛起,辽东地区边患对明王朝威胁越来越大。明朝在萨尔许战败之后,更是失去辽东精锐力量,不得不转入被动防御,后金也成为了明朝最大的外患威胁。
明朝鉴于此,也不得不加大安抚左翼蒙古诸部的筹码,使之不成为明朝的敌人。
万历后期,王象乾出任蓟辽总督时对左翼蒙古诸部的犯边行为也是极尽忍耐,他总是先以革除贡赏威胁和惩罚袭扰辽东、蓟镇的部落,不轻易发动报复性的军事行动。
孙承宗指责其‘然实无他才,惟啖以财物相羁縻,冀得以老解职而已’。实在有失偏颇,在战略眼光上面,孙承宗不如王象乾。
王象乾在天启年间在给皇帝的奏疏中分析了战与款的问题,“臣于用款之时,未尝不战,今用战之时故呶呶言款者,臣惟战与款原非分途而用,战用款时有先后,期于制敌而已。”
王象乾坚持款赏蒙古,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明朝边防松弛,装备不足、老旧,将士战斗力差,打仗没有胜算,除了款并无更好的办法。
当时后金铁骑凶猛,践踏辽东,只有紧紧网罗住蒙古,才能给后金造成腹背压力,这也就是王象乾和袁崇焕同样认为的“西靖而东自宁,虎不款,而东西并急”的原因。
孙承宗、张宗衡采取激化明蒙关系的主张相比,王象乾的认识、策略、措施无疑更符合现实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