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
刘泰的回答简单干脆。
“为何?”赵子安愕然,刚才还志得意满,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泼了冷水,顿时感觉面子有些挂不住。
“我们都走了,三清街怎么办?好不容易清理出三条还算干净的街道来,不能因为我们的离开而变成老样子。”
“你可以交给其他人,只要我还在锦衣卫衙门,就一定可以保持住原来的局面。”
“不去!”
赵子安无语,这人怎么犟呢,你如此拒绝,我这新任百户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知道刘泰就是这么个人,如果不是如此,他估计还看不上眼。
而赵子安之所以要刘泰,原因其实很简单。
刘泰这人干事情比较认真,凡事都会妥善处理好首尾,可弥补自己的不足,是一个很好的帮手。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刘泰是一个正直的人,一点都不贪心。
自己如果获得了好处,一点都不用分给刘泰,这家伙还能继续认认真真将事情干好。
这样的有能力且不贪心的人,哪里去找?
就算是陈庆祥来给自己当手下,赵子安都不想要,毕竟,得给对方分一半所得。
见刘泰态度坚决,赵子安不再多劝,百户都当上了,何必自降身份,转头就对满脸讨好表情的王岑忘小旗道:
“你去赵百户那里一趟,将刘泰踢出西司房。”
“你……”刘泰怒极,但最后深深叹口气,不再多言,算是认命。
赵子安终于满意,小人得志般的故意在刘泰面前大笑几声,就准备去往北镇抚司,问问陈庆祥的情况。
这是目前赵子安最不放心的事情,如果因为自己,而让好哥们陈庆祥落下一个不好的下场,他人是绝对不愿意看到的,说不得再去指挥使那里闹上一闹。
不过,他还没有迈步,王岑小心翼翼上前,嗫嚅道:
“大人,那这位百户大人怎么办,要不要请御医诊治啊。”
“你派两个人,将其送到指挥使那里去就行了,不用请御医,他皮糙肉厚得很,死不了。”
赵子安看了眼眼神迷茫,神情暗暗,仿佛身体被掏空的张静,随意道。
“这……”王岑有些犹豫。
“就这么办!”赵子安不容拒绝。
西司房距离北镇抚司不远,又在一个衙门里,不多久赵子安便出现在了陈庆祥廨房门口,然后就听到了管理职位变更的小旗,在和陈庆祥的对话。
大意是,陈庆祥升职了,成为副千户。
这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一个是实缺,一个是更高的地位,距离千户也就一步之遥。
全凭自己怎么看,是想大捞油水,还是想继续升官拿权。
赵子安的到来,自然引起了陈庆祥的注意,将赵子安招呼进来。
“听说,我的位置被你接替了,不错,很不错!子安,你可算是有出息了。”
“陈哥,你不觉得副千户好像没有实缺百户好吗?”赵子安实话实说,他可不想让兄弟间有什么隔阂。
在这方世界,赵子安是孤独的,有个不错的朋友不容易。
“我们不一样,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将银钱看得那么重。我也爱财,但更爱权,指挥使是我的目标。”说到这里,陈庆祥拍了拍赵子安的肩膀,继续道:
“因此,副千户对我来说是大大的好事,如果不是你胡闹,我还不知道多久才能熬上去呢。毕竟千户和副千户是额定的,不似其他,甚至犹如天堑也不为过。”
陈庆祥言语诚恳,赵子安并无觉得有丝毫愤懑和做作的情绪。
遂,他也放下心来,又交流一阵,明显在兴头上的陈庆祥便要带赵子安去办理入职事宜。
赵子安可以立刻就任,他也可以马上就成为副千户,皆大欢喜。
赵子安都蒙了,哪这么着急?
今天晚上是十日一次的登仙会举办时间,按照他的计划,得先等晚上过后,明天或者后天再来处理这些事,不想陈庆祥如此急切。
但,好友好意,赵子安也不好拒绝,便跟在身后去了王千户廨房。
王千户是北镇抚司头头,和赵子安也有过几次照面,算是熟人,并无为难,甚至很是客气,第一时间让人帮赵子安处理相关手续。
入职的事情很快办理完毕,前前后后半个时辰。
赵子安估计,这效率绝对是大梁历史上官员入职速度最快的一次,他也算是正式走马上任。
之后,在陈庆祥的要求下,赵子安又跟随陈庆祥去往诏狱,办理交接事宜。
按理说,新人换旧人,的确是要交接的。
但往往旧人在走的时候,必然会带走心腹,并想尽办法掏空小金库,打破原有格局,故意给新人找麻烦。
这是大家都明白的事情,哪怕费力不讨好,也都乐此不疲。
说白了,就是不想让自己辛辛苦苦种下的树,让后来者乘凉。
不过,两人关系极好,倒不存在这样的因素在里面。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不同于西司房的百户领头,北镇抚司的头头是一个千户,而陈庆祥升职后还在这里,任副千户,算是没有走出家门,根本就不存在带走心腹一说。
诏狱就在北镇抚司的隔壁,不多久就到。
在此过程中,陈庆祥也不闲着,将诏狱内的大致情况给赵子安一一说明。
诏狱,只对皇帝负责,可直接拷掠刑讯,取旨行事,三法司均无权过问,
而建筑部分,则分为地面部分和地下部分,根据所犯罪证大小分别关押。
又分甲乙丙丁四大区,甲区关押勋贵和特殊犯人,乙区关押官员和政治犯,丙区关押凶恶武者和贼人凶犯,丙区特殊,平时空着,若其他区人犯过多,可关押至此处。
另外,诏狱下辖锦衣卫千二百名,并有北镇抚司三千锦衣卫负责守卫。
不过,还是那句话,立国三百多年的大梁朝,锦衣卫早非当年可比。
赵子安作为诏狱头头,千二百名锦衣卫,实到者不过两百,其他都是挂个空闲。
而哪怕这两百人,若不是这次的全城盛宴,和赵子安的百般忙碌,大部分人也都是闲得厉害,不点卯是常事,来个百人就顶天了。
待陈庆祥介绍得差不多,两人也到了诏狱门口,给守门校尉参考腰牌和文书,进入诏狱之中。
一入内里,赵子安就闻到了一股极重的食物腐烂味道,以及各种怪味。
好似进入多年未打熬的猪圈,恶臭扑鼻。
“时间长了就好了,我开始时也不适应,但时间一久,闻习惯了,哪日不进来体验体验,生活还不得劲呢。”
陈庆祥看出赵子安嫌弃之色,侃侃而谈,然后一间间房舍走过。
地面部分多为锦衣卫办公廨房,以及食堂伙房,有少量环境还算不那么糟糕的甲区牢房,是为皇子,公侯们准备的。
再往后,便入了地下部分,这里味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子安干脆问人要来一块干净的绸布,才继续入内,开始一间间牢房和邢房查看。
而不久后,一幕正在行刑的场景吸引了赵子安的注意。
这是一位年逾六旬的老者,头发花白,体态健硕,浑身浴血。
四肢以及腰腹,用手臂粗的钢铁锁链捆绑,直接连贯起来,并无铁锁,被吊在两根竖起的大腿粗的铁架子上。
有行刑手,用沾了盐水的鞭子不停抽打。
每次鞭子响起,老者的身上便会多一道血痕,不断地扭动身子,呜呜惨叫。
可行刑手明显没有停手的意思,打了不知道多少鞭,又用烧红的烙铁贴在其胸膛之上,烤肉臭味飘散而出。
待老者浑身抽搐,晕厥过去后,又将老者泼醒。
但这明显没用完,更残忍的还在后面。
待将老者打的差不多了,便医官上前,认清治疗伤口,尽量让其和好如初。
赵子安不用观察后续,都知道,这应该是一个轮回。
明日,或者待老者伤势康复,必然还会再经历一次这样的过程。
而整个过程除了老者的惨叫,并无人开口问话,好似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纯粹是为了折磨人。
赵子安面露不忍,陈庆祥却是笑笑,带着赵子离开这里后,才开口道:
“子安啊,其实,人家是在替你受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