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拿回这些暂时失去的记忆后,周默感觉到自己的脑子里有一种无法主动遏制住的眩晕感,让他想要找个地方使劲、畅快的吐出来,然后找个干净的地方好好闭上眼睛睡一觉,但……
战友的牺牲近在眼前,中午还和他谈论其他团野战食堂餐食味道怎么样的政委,已经成为了昨日望远镜观察到的那般支零破碎……
现在他连为政委的牺牲而悼念的时间都没有,接下来要做的是疏散、清点、重整被从天而降的炮弹打乱的部队,然后组织反击!
周默忍着想要呕吐的不适,努力保持自己的形象,以镇定的姿态安抚那些遇到袭击有些惊慌失措的战士们,心里迫使自己是这样想的……可瞥过逝去战友们的遗骸,他的心却控制不住那丝明显的绞痛:
为什么?明明他与这位政委没有过多的交际……
失去的记忆像是遵循自然天理的潮水,不受控制的持续涌入周默的海绵体里,让这个少年愈发痛苦。
战争真是充斥着无数可能,有的时候仅仅两毫米的破片也能要了一名全副武装士兵的生命,但有的时候同被一枚炮弹压顶的两人也会有不一样的境遇,一前一后,已是阴阳两隔……
该死,他怎么都忘不掉,对方英勇就义时从容不迫的音容笑貌……为什么啊!
为什么这枚炮弹没把自己也一并带走?让他不需要承担那么多煎熬……
可恶……他已经离开了……
这一刻他好像开始有些羡慕阿川的冷酷了,那种不为外物所震撼的专注……
对于必然惨烈的战场来说……至少于个人心灵是一记有效的镇痛剂……
白色的残烟还在劫后余生的车队上空飘荡、弥散。
是了,埃劳茨政委最后的命令就是“释放烟幕”,这漫天的白烟不止是炮弹爆炸后留下的硝烟,还有保护部队行迹的白磷燃烧后较稳定的气溶胶……
泪再次充盈了少年的眼眶:有时候死亡比苟活更加伟大,有时候活着需要比死亡更加坚强……
因为总有人是需要承担苦难的……
……
对方的急促射击已经结束了有一段时间,以老米公开的训练和军表修行参数,距离下一波次的炮击估计还有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的时间。
不过现在是战时,切忌使用日常条例生搬硬套,或许炮弹来的会比想象中更快、更猛……
但管他呢,周默已经完全不在乎那些理论上的事情、还有对方是怎么想的了,反正他需要抓住这个非常珍贵的空档时间来重新集结、整合部队,大不了也就一死而已!
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难题是:混乱的行军编制让他根本找不到可靠的人,生死未卜的刚子哥或许是一个较好的人选,可在遭遇袭击的时候他们因为行军编制被打乱了,只知道在一个队列中,不过二者间应该间距了不少的距离……
一路安排对遇到的伤兵急救,一路按照自己原来的印象赶往刚子哥大概的位置:第二纵队中部,队列靠后的牵引指挥车……
“告诉我!赵刚……赵团长在哪!”看着对方的臂章,周默在确定对方是自己团的战士后,大声喝问对方,他现在还在被刚刚炮击带来的耳鸣所困扰,不过声带震动也牵动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血气翻涌忍不住又咳了几口血出来。
“团长的指挥车遭到袭击……”那名被拉住的战士显得有些惊魂未定。
“快带我去!”
在他的催促下,零零散散的士兵们半引半跟着他来到一辆已经被炸得半残、还飘着火的指挥车附近。
路上被废弃在原地损毁、以及还没完全损毁的装备让这个年轻的中校对于继续进攻前景已经持相当悲观的态度了,而看到此时此景更是让已经紧皱眉头的周默视野骤然一黑,让他怀疑自己马上就要昏过去了……
“团长……他的腿……受伤了……他让我们……还活着的人先跑……后面……车又被炮击了……”刚被从附近木堆拉出来少尉小黄一边哽塞一边哭诉着,这家伙周默见过,是团部一名见习参谋,算起来还是他手下的人。
“你们他么的为了逃命连战友都不顾了,那还配叫军人吗?”
在周默的训斥声中,听从团长命令先行撤离的战士脸上挂满了愧疚——他们在遭到袭击后的本能反应就是疏散、然后去找路边看起来不那么容易被袭击的地方躲避,还别说有团长大义凛然的先行撤退命令……
周默虽然是这么说,但他也知道其实此刻再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历经和平的士兵想要在战火中陡然变得悍不畏死,太难了……
更别说让每一个人都如此,他们能恪尽职守已经算是十分尽职了……
而且人死不能复生,听士兵们的话说,刚子哥在第一发炮弹来袭时就已经受伤,虽然车厢后门被打开,但这辆很明显挨了两发空爆炮弹的车里应该不会剩下活人:如果这些家伙没有慌慌张张就跑了……
理论是理论、现实是现实,但他的怨气仍然很大,不过周默也知道这便是部队需要用血再一次学到的经验、教训……
“把战友的遗体整理出来埋了吧……”带着铁腥味的苦涩再一次充斥少年的整个喉腔。
“是!”战士们齐刷刷的回答到。
周默却一马当先强忍着那烧焦的味道冲入呼吸道强烈的不适钻进了浓烟弥漫、血腥四溢的车厢。
“哒哒哒哒……”果然不远处又传来一阵机炮轰鸣的声音,这大概是摩步联队那边还残存的防空单位在开始他们的反击,看来对方下一轮炮击并不会太远,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待到清脆的爆响声完全消退,周默才听到厢室内一阵微弱的、像是陷入无意识中的呼救声:“我……我……我……”,他紧锁的眉头骤然松开了:还有幸存者。
当然在现在这种环境下,使用“幸存者”这个词确实有些太早,不过思绪的杂念不足以阻拦周默对于“自我”的救赎——无论最后的结局如何,他都不可能心安理得的看着那么多战友倒在火花的余烬中无动于衷,他要尽可能多的把活着的人带出去,即便……
即便刚子哥已经牺牲,他也要将能接受这个事实……
这一刻,他是这样在心里跟自己说的……
但当他翻箱倒柜在车厢里那块被爆炸冲击波掀得乱七糟八找到奄奄一息的赵刚时,脸颊上已经被拧成一条线的灰又开始湿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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