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日，午后，春城北站。

“呼”长出了一口气，周平才觉得自己从浑浑噩噩中重回人间，明明冬天的益州温度也没有那么低，但不知道为什么总给人一种沁人心脾的凉意。

老实说周平自己也记不清这是他第多少次乘坐益春线了，但在进入木砻地区后那些时不时一闪而过、为建设这条伟大铁路而牺牲的铁道兵战士的孤坟，还是让会让他百感交集：为事业、为国家献出一生，在国家意志的驱使下，最后倒在荒山野岭化为一方小小的墓碑，风吹雨打，杂草很快就盖住了他们曾经的存在……等到沿线的民众需要拓荒时，被风霜磨损得几进崩裂的石碑又随着杂草一起被一块铲平，最后化为怨灵成为整个木砻地区的大人们威吓孩童不懂事时的鬼故事……

不，他不该武断的用现在的“客观”价值去评定世人的精神，就像他现在做的也是如此，哪怕是对的，也得不到所有人的理解，为数不少的声音在批评他软弱、愧对……了所有人。

周平讨厌月城的重要原因就是：在这个城市里随处都能看到墓碑，让人浑身不自在。

不是他害怕死人、畏惧流言，而是那高高矮矮的坟茔总让周平感到一种足以让人窒息的自卑，心底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在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够伟大而处于其间。

不，即使平庸之人也能无碍相处期间，有罪之人只是周平！

再次回头审视自己的前半生，磕磕绊绊好像已经在这不长的时间中做了不少事情，但和那些无言躺倒在崇山峻岭间的人们相比，他又算得上什么呢？

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他走进了一个古朴的大院。

……

春城警备司令部，在二十多年前，这里曾是春城军区的司令部所在位置，如今这个军级单位早已被裁撤，留下的警备司令部仅仅是一个拥有联队编制规模的副师级单位，不过这里却是东煌西南方向最靠近前线的综合情报枢纽。

连话都没说两句周平就领着一个大文件袋被这里的工作人员扫地出门、离开这个军事管制区，嘴上还振振有词，说什么注意隐蔽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话……

其实这次的任务目标很简单，作为炮兵参谋来考察南方诸行省的地形、交通、气候，不过据说这是一个涉及本土七大军区有限名额的活动，所以每个人的勘查量也被分段标好，每任务的参与者到固定的几个固定的隐蔽任务点领取自己的任务包，周平自己则是在春城警备司令部领到任务的……

除此之外因为周平还有另外的身份，所以明面上他是接受宪兵部队的委派被调配过来协助辅助、指导大军区下辖部队的巡治，也就是说他还负担着一个薛定谔的巡逻任务。

好在对方也是挺讲人情的，即便在有免费劳动力可使的情况下，也十分克制、仅仅给他布置了一个在省内自由巡视的任务，算是配合他的线路考察了。

而周平的具体目标线路是去考察从春城向西经过威楚、洱海、永昌到德宏，从盈江县向西前往缅北省的南方重镇八莫，在那里向南抵达此行明面上的终点站、同时也是煌缅的边境小城——西乌。

在这里周平将有单方面144小时免签的限令沿着31号公路抵达该国曾经的首都曼德勒，期间会经过马本、巴赫、孟密、抹谷、贾宾、马德亚等一系列城镇然后在那里曼德勒坐飞机返回春城。

“难道要准备动手了？”尽管每年大军区和参谋部都会组织年轻的军官、学员去东南西北各方考察风土人情，但这次明显有些不同——这次虽然名额有限制，但绝对数量要比往常更多，而且主导考察的单位是参谋本部和参谋长联席会会议，也就是说遴选范围比之前什么单军区自己组织出人来得更广了。

除了空军和海军这些插进来的参谋官外，陆军自己的遴选名单也多出了相当多的现役中级军官，不如说，像周平这种预备役、非常备的调职“二把刀”参谋官才在这次实考中是的少数……

周平是提出过对缅作战，但相信聪明人不少，看出这次上面决定动手的可能性很大的人也很多，虽然对于他们这些“小鱼小虾”来说什么时候、多大规模、什么方向都是遥不可及的秘密。

不过周平推测规模并非很大，但又不会太小——不小是指本土的七个军区都会参与进来，而不大是指参战人员规模，绝不可能比中南战争那种追亡逐北的灭国之战更多。

他这么猜测是有两条依据的：其一，如果调用部队规模很大，那来实地考察的军官人数不应该只有这么一点，哪怕是中层军官、哪怕是轮流考察，相对于几十万部队的指战员也太过于稀少了。

所以他敢下判断参与行动的部队数量不会超过三十万，大概率是二十五万左右，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主要还需要看战役规划时间、战役达成目标究竟具体是什么。

这其实也是第二条依据：动用的部队数量和战争诉求是呈正比关系，如果所求甚多那么周平相信他此行的目标绝不可能止于曼德勒，而可能是内比都，或者是仰光，由此可以判断进攻的终点最多到曼德勒为止，目的应该只是惩戒对方小心思的战争，不涉及过多的边际线的调整。

当然也不排除其他方面行动的兄弟们是主攻方向，他所属的部队只是一路偏师……

而让周平在意的是：他曾经明确指出了对缅行动的目的与建议：

其主要目的是惩戒缅国在最近十年中逐渐靠向米国……时过境迁发动战争行动的初衷和目的已经有了改变，从他得知的“内部消息”来看，越来越多的人赞成一个观点，想要在缅甸获得一个正常的西南出海口，一说在毛淡棉，一说在皎漂。

虽然总参的最终方案并没有给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嘈杂一处显得十分混乱，但现在的周平仍然认为对缅攻势有着搂草打兔子的好处，可以顺带完成当时制定的战略目标。

当然这“好处”也有可能是这次行动的阻碍——行动的人员数量不足，在有外部干涉的情况下，以至于可能无法完成目标作战目标、甚至在战争行动中被对方抓住机会逐个击破，像露军第一次在格罗兹尼那样，从而失去先机……

当然有得必有失，与周边国家再燃战火，将会打破远东地区脆弱的平衡，无论建多少合作政府，让邻国对于东煌本就不多的信任，也会随之消失殆尽……

这可能就是发动战争必要承担的恶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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