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寡妇要去「娶」老公了。”
半个清河县的人，把紫石街围得水泄不通，都想一睹这个绝世妖女的绝世婚礼。
一匹白马，头戴红花，配着红鞍，候在潘金莲家门口。
白马旁边，停着一顶大喜轿，四个精壮汉子四方立着。
没有人吹拉弹唱，也没有人载歌载舞，看着冷清，却有一种肃穆感。
吱呀——
大门打开，躁动不安的人群安静下来，那双让无数登徒子流连的小脚，又一次出现在门帘下。
一个秀丽的丫鬟，女扮男装，率先出来，把门帘撩起，潘金莲微微低头，出了大门，整个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耳目一新！
好一个英气逼人的状元郎、新郎官！
头戴簪花幞头，身披红色盘领大袖袍，腰系玉带，脚蹬皂靴。
那张艳丽无双的脸，在红色服饰的映照下，别有一番动人的滋味。
婆子见了，目瞪；
娘子见了，艳羡；
汉子见了，倾心；
孩童见了，击掌。
能“嫁”与这样的俊人，做个赘婿有甚不好？
不少汉子暗自盘算，待天黑，让自家婆娘穿上当初的新郎服，一定情趣倍增。
今夜的清河县，不知道多少婆娘，会化身潘金莲，在汉字身下承欢。悲哉？乐哉？
春梅扶着潘金莲，径直上了马，然后牵着马走在前头。四名壮汉，抬着大花轿，跟在后面。
潘金莲要去迎亲了。
只有六人的迎亲队伍，生生走出了千人的气势——街巷的人流，在白马新娘的指引下，朝着县门大街汹涌而去。
新娘是谁？
此刻，所有人都在猜测，其中少了几分鄙夷，多了几分羡慕。
……
“大官人要去娶亲啦！”
随着玳安儿的一声脆喝，东方不败的娶亲队伍也出发了。
他骑着一匹栗色大马，同样一身状元新郎服，后面四个壮汉抬着一顶大花轿。
不同的是，西门大官人娶亲队伍里还有上百人的排场，吹拉弹唱的，举牌的，撒花的、分喜糖的……浩浩荡荡绵延百米。
另外半个清河县的人，随着这支队伍，汹涌而去。
不愧是清河县第一纨绔，娶个小妾，也能让整个县城抖一抖。
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在后院焦急地等着，她们各遣小厮混在迎亲队伍里，想要第一时间知道新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孤零零的孙雪娥，戴着金丝手套，独自一人在暗室里，逗弄着她和大官人的「孩儿」。
正所谓“风乍起，搅动清河一城春水”。
……
潘金莲在狮子街的这头；
西门庆在狮子街的那头。
清河县虽小，可是再小，也该轻松容下两支迎亲队伍。
然而好巧不巧，这两支队伍偏偏都冲着对方而去，就要在狮子街狭路相逢——双方已经能隐隐看到对方。
人流里的先头部队已经互通情报，并且暗暗较劲起来。
哎呀，我们这边是妖女娶赘婿；
好哟，我们这边是恶霸纳美妾。
我们这边迎亲队伍六人，随行千千万；
我们这边娶亲人上百号，随行万万千。
乖乖，你那边新人原是个奸夫；
达达，你那边新人却是个淫妇。
今日奸夫淫妇同时娶亲，倒要看看是“奸高一尺”，还是“淫高一丈”？
旁边的孩童问：“莫不是奸夫要纳淫妇，或者淫妇要娶奸夫？”
大人们齐声斥道：“小屁孩，玩尿泥去！”
两支队伍越来越接近，已经能听到对面的声音。
人群开始沸腾起来了，按耐不住骨子里的兴奋，这场清河县有史以来第一好看的戏就要上演了。
大概是觉得潘金莲的迎亲队伍过于单薄，紫石街的街坊们，以及沿路的好事者们开始呐喊起来，以壮声威。
一身男装，神采奕奕走在最前头的春梅，见情势可用，大声喊道：
“紫石街巷女郎君，娶亲路上谁敢轻？”
众人听着顺口，就一起跟着叫喊起来，声震清河县。
另一端，头上插着大红花的玳安儿，见春梅如此风光，也不甘落后，可是自己胸无点墨，只得大声指挥乐队：
“给我用力吹起来、敲起来、弹起来、唱起来！”
于是，乐声震耳，好似要把狮子街掀起来。
气氛到位了，呐喊的和奏乐的眼睛都红了，直视对方，似有深仇大恨一般。
……
两支队伍终于接近了，相距不过数丈远。
许是天意，此时的位置，恰好在武松误杀李外传的酒楼前。
春梅和玳安儿同时把手一抬，双方都安静下来。
众人屏息以待，清河县最富盛名的一对狗男女，将爆发怎样一场惊心动魄、名留《地方志》的恶斗。
是潘金莲再展指棺喝骂的泼辣风姿，还是西门庆重现欺男霸女的狠戾本色？
不对，两人似乎还念着旧情。
你看潘金莲，嘴角微翘，一双含情目春意盎然，哪有丝毫恼怒？
果是淫妇，迎亲路上还不忘勾搭汉子！
你看西门庆，双眼微眯，一张潘安脸风流尽显，怎见半分狠戾？
确是奸夫，娶亲途中还不舍挑逗人妇！
两人不约而同，一紧缰绳，骑着马越众而出，走向彼此。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二人。
马首相错，打了个响鼻，停了下来。
潘金莲伸出左手；
西门庆伸出左手；
啪——
两只手在空中轻轻一击，然后紧紧握在一起。
两人一起喊了一声：
“夫君！”
轻声细语，情深意长，却似一记闷雷，在众人耳边炸开来。
原以为女子要从良，汉子要改过，放过彼此，以祭武大在天之灵，不料这两人竟然当街双手紧握，互唤一声：“夫君。”
对于清河县的男女老少来说，他们观看的不是迎亲娶亲，而是一对狗男女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偷情！
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万籁俱寂，只闻马蹄“哒哒”声。
只见潘金莲调转马头，牵着西门庆的手，两马并驾齐驱，朝着紫石街而去。
两顶大花轿跟在身后。
这是潘金莲想要的——夫妻并肩，双双把家还！
这是东方不败憧憬的——江湖儿女，策马扬鞭去！
“真是奸夫嫁给了淫妇啊。”
稚嫩的童声打破了狮子街的寂静，众人只觉得被这小孩剥光了，丢在这大街上。
“狗男女，还记得武大吗？”
金莲回首一笑，百媚生处天地失色；
东方不败回头，厉芒所指肝胆欲裂。
人群中，一篮雪梨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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