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井友香看着在风中时不时扬起的藏蓝色窗帘，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堵堵的难受。

窗台上有一盆矢车菊，竟然还活得好好的——明明小渡搬出去住之后，就没人照料它了。

菅井友香的视线有些飘忽，短暂的出神之后，她又怀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开始环视小渡的房间。

小渡是一个数十年如一日的人，所以她的房间的布局、陈设，几乎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毫无变化。

书桌上的笔筒依然放在左手边，蓝色的哆啦A梦玩偶依然在枕头的右侧安然入睡。

“友香，小渡马上就回来了，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

松方凛敲了三声门之后才微微推开门，略带些歉意地朝菅井友香解释。

菅井友香乖巧地摇头，“我没有等很久——况且，如果是小渡的话，等再久我也愿意的，阿姨。”

从很久以前，就在等小孩长大了。

松方凛倒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走进房间，又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仍由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来，盈满室内。

“一直以来，我们都算不上特别支持小渡在乃木坂46工作，现在她真的要结束这一份工作、真的去国外念书了，不知道为何，我反倒觉得有些不适应。这一次，友香，你可要等很久了。”

松方凛不知道菅井友香为什么也要做偶像，但是约莫，还是有小渡的一两分影响的。

菅井友香只是很温柔地笑，然后蹲在今出川的床前，很小心地掀开被子，戳了戳憨态可掬的哆啦A梦玩偶，很平静地陈述事实：“小渡搬出去住，竟然都没有把这个玩偶带走，她现在有了其他人送的、她更喜欢的玩偶了。”

她的语气过于平静，以至于松方凛并没有听出其中的任何不对劲的情绪。

于是她也笑着调侃：“毕竟不是小孩子了，睡觉的时候应该不会再喜欢抱着玩偶睡了吧。”

这一个玩偶是菅井友香送给小渡的第一个生日礼物，在那之前，小渡从来没有收到过这种软乎乎的、暖烘烘的玩偶。

“嗯？什么？”

刚推开门走进自己房间的今出川只听到自己妈妈和友香姐姐之间模模糊糊的对话，在两人带着笑意的注视下，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松方凛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叮嘱道：“你还是快点收拾东西吧，不要误机了。”

今出川把行李箱倒在地板上，擦了擦额上的细密汗珠，瓮声瓮气地应了下来：“我知道的。”

松方凛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把空间留给了她们。

今出川低头收拾行李箱，又很随意地抬眼看了一下正在百无聊赖地摆弄着玩偶的菅井友香，胡乱说道：“没想到友香姐姐你来得这么早，今天你没有工作吗？”

菅井友香垂着眸子，也不说话。

今出川立刻就从她的沉默中分辨出了她的情绪——你在生气啊。

但是她很困惑，也就直接问出了口：“你在生我的气？因为我没有和你说完要离开日本的事情？但是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对牛弹琴也不过如此。

菅井友香都快要气极反笑了。

然后清脆的金属音响起，银色的钥匙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在了哆啦A梦的四次元口袋上方、菅井友香的身前。

“要记得常常来看我哦。”

今出川朝她笑，笑得见牙不见眼，小虎牙都几乎隐约可见。

心里的闷气瞬间消失了，消失的速度之快，快到菅井友香都忘了自己在为什么生气。

“姐姐，把哆啦A梦扔给我。”

今出川指挥着她。

她下意识地听了小渡的话，捏紧钥匙的同时，把躺在床上哆啦A梦扔给了小渡。

她定定地看着小渡，看着小渡小心翼翼地把玩偶放进行李箱里，还用精致的小手帕给玩偶盖上被子，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差点儿不小心冒出泪花。

“为什么让我送你？不是还有白石桑她们吗？”

她还是轻哼了一声，没忍住抱怨，也没忍住话里的酸味。

今出川倒很困惑地皱起眉头，直接坐在地板上，歪着头沉思，小声道：“这需要理由吗？”

她看着菅井友香，“我大概不想很悲伤地告别吧，平平淡淡地离开就好了啊，姐姐你不会哭吧？”

菅井友香当然不会哭。

手心里的冰凉、坚硬的触感极大地消解了离别的意义。

所以她笑了笑，眉眼弯弯，又有些狡黠：“好吧，不需要理由。只是感到有些遗憾，都没有机会在粉丝面前宣誓主权了，我可以在blog里附上我们俩和托姆的合影吗？”

她可没忘当时自己和小渡的“绯闻”。

今出川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很平淡地说：“想发就发嘛，只是宣誓主权什么的，姐姐你怎么也学起了花花和麻衣样的幼稚行径。”

“因为大家都说你和白石桑就像亲姐妹一样，可是明明我才是嘛，我才是你的姐姐。”

菅井友香拉长了声音，委屈的样子，令人根本说不出反驳的话。

所以今出川很有眼力见地没有就这个话题展开议论——其实粉丝们说的也不错，麻衣样确实就像自己的姐姐啊，而且不光光是姐姐，那副操心的样子，简直是一种诡异的长姐如母的感觉，自己妈妈在她面前应该都得自愧不如吧。

今出川下意识晃了晃脑袋，驱逐出了脑海里的冒犯想法——不能这么想，麻衣样可还是年纪轻轻的花季少女呢。

菅井友香见好就收地中止了抱怨，很细心地问：“你公寓那边的东西收拾好了吗？你的那一缸金鱼怎么办？”

“花花会好好养的，她说那些鱼很喜欢她。”

虽然这样说着，但今出川的心里其实是存疑的——不会是生田绘梨花的盲目自信吧？

“你这样说的话，她是不是会继续住在那里？”

菅井友香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

“嗯，所以那边不用怎么收拾，我也会回来住的。”

今出川叠好了衣服，又开始收拾其他东西。

“你的猫呢？你去年圣诞节捡回家的那一只。”

菅井友香此刻操心的程度，不输白石麻衣。

果然是做了队长的人，比以前啰嗦，不，比以前细致多了。

当然，今出川只是在心里腹诽了一下，她老老实实地回答：“小黑放在麻衣样那里了，等我安顿好了自己之后，再拜托麻衣样帮我办理托运。”

“明明是白色的猫，为什么要叫做小黑？不懂你怎么想的。”

菅井友香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花花取的名字——大概，以后小黑在我面前晃悠的时候，我一定会想起她吧，这叫做什么——心机？”

今出川开了个玩笑，然后把生田送的护指很珍重地放进行李箱里，最后艰难地合上了箱子。

“收拾好了，姐姐！”

她站起身，看着坐在床上发呆的菅井友香，又看了一眼腕表指针指向的时间，“我们可以出发了。”

菅井友香点点头，和她一起下楼。

在松方凛的目送下，今出川和菅井友香坐上了开往机场的车。

菅井友香透过防窥膜看着窗外灰蒙蒙的飞速倒退的景色，有些惆怅：“我本来想再和你一起坐一次公交，安静地看看这个城市。”

“以后还有机会。”

今出川朝她笑，并再度提醒：“不能难过哦，姐姐。”

她歪了歪身子，倒在菅井友香的肩上。

毛茸茸的脑袋下意识地蹭了蹭菅井友香的颈窝，仿佛在笨拙地讨好和安慰。

过去的记忆在菅井友香的眼底影影绰绰地重合在一起，她抿着嘴，保持着她一贯的那种温柔中又有几分羞怯的笑容。

车内后视镜里现出靠在一起的两个头顶，菅井友香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们自己。

时间过去得太快，抵达成田国际空港的时候，菅井友香已经提前感到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了。

她静静地看着小渡在司机叔叔的帮助下从后备箱里取出行李箱，又提起拉杆。

“姐姐，就送到这里吧。”

今出川伸手抱住她。

“再见啦，友香姐姐，要经常来看我哦——我照顾不好自己的。”

在菅井友香面前，她向来不吝于示弱撒娇。

她转身离开，推着箱子的同时，还耍帅般，头也不回地潇洒挥手。

在她汇入人群之前，菅井友香拿起手机及时地拍了一张她的背影。

小朋友，再见啦。

—

今出川没有公开任何社交账号，十分彻底地回归了素人。所以菅井友香blog里她推着行李箱一边往前走着一边挥手告别的背影照和只露了个下颌线的撸猫照，是她最后的公开痕迹。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