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外公失踪一周，土御门宅从上到下都好像习以为常，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他打定主意，用豢龙氏的法印隐去踪迹，悄悄跟在他亲娘后面，跟着她来到几乎没有任何人涉足过的后院。

“啪嗒。”

她把铜锁打开，往门外看了几眼，鬼鬼祟祟把门又给关上，董森已经收敛了他的踪迹和气息，跟着她往废旧宅院深处走。

他小时候来过土御门宅邸很多次，可却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地方，眼前所有的宫殿建筑都呈现出深檐宽廊的态势，眼前出现一个面积广大的宽场，有点类似于皇宫祭祀的明堂广场。

土御门真祀敲开一扇开合门，闪入高大的宫殿，他沿着母亲的路径走过无数房间，终于来到一个向下开口的密室，里面隐隐传出低沉而沧桑的野兽鸣叫。

董森听母亲提起过外公的野祇蛟，这地下建筑里关的大概率就是它了。

它不动声色，沿着阶梯徐徐向下，越往下走野兽的声音就越清晰，等下到最后一层地面，他已经能够闻到浓重的腥味。

这腥味儿不是海族的鱼腥味，而是腐烂的味道。

他定睛看去，眼前是一个十分宽大的密室，密室中有个堪比两个篮球场的圆形池塘，中间雕刻精美的石柱，如同一根定海神针闪着诡异的光。

四壁的灯光照得水面波光粼粼又无比清冷，水面似乎还漂浮着一些圆溜溜的东西。

他低头看过去，终于明白这池塘的液体是什么了，这里面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常的水，散发着粼粼光芒的液体是水银，圆溜溜的神秘物是脑子和心脏。

一颗颗蛟龙脑子和心脏，如同蘑菇漂浮在池塘，怪不得要用水银来防腐，要不是用水银这池塘的臭气能熏死人。

董森看得有点呆住了，他不知道外公和母亲的葫芦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正当他疑惑不解时，水银塘忽然响起哗啦啦声音，池塘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滚，一条浑身满是疮癞的四爪野祇蛟从水银池翻腾而出，在池塘里不断游动。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跟外公认主的野祇蛟，这蛟大约六丈长，蛟头如同水缸，浑身布满青黄蛟鳞，一切特征都跟龙无比肖像。

但他知道这不是龙，龙虽然腥重难闻，但这种腥是龙自身涎液的味道，眼前的野祇蛟不但浑身腐肉味儿，甚至连鳞片都不全，没有鳞片覆盖的地方，形成难以愈合的腐肉疮癞。

“吼吼吼吼~”

这野祇蛟的叫声中夹杂着痛苦，应该是长时间没有吃蛟龙心，它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龙的外形，要开始退化了。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土御门卫玄从池塘里钻出来，他浑身果然如同野祇蛟，布满裂纹，甚是恐怖。

“父亲，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只是既然您已经得到龙骨，成为神龙宿主即可，何必非要森儿的身体。”

“他毕竟是我的孩子。”

“你懂什么，我并非要取他性命，等我将魂魄遁入他身体，你就可以宣布我死亡。”

“按照我立的遗嘱，新的董森将会获得神道学宫和神道社的首尊之位，我可以把他的人生过得更精彩。”

“难道，这不比一个失败者强的多，你无须节外生枝，按照我的要求布置好神道会场即可。”

董森在暗地听到自己外公这样说，免不得要嗤之以鼻，这老头儿这样做，目的肯定是对准豢龙氏，他想要的是豢龙氏的封龙之权。

他悄悄退出地下密室回到自己房间，回想母亲曾经说的话，看来母亲并非对自己完全没有感情，只是外公的权威不容挑战，才迫不得已要把自己当容器养育。

“无论如何，我的命只能自己做主，明天就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了。”

董森暗暗呢喃自语，拿出自己制作的东西，诡异得笑了笑。

翌日天亮，董森被咚咚敲打的声音惊醒，他推开门，土御门真祀已经给他准备好文官束带。

“森儿，今天就是你外公成为神龙宿主的吉日，我们家的人都要穿上平安京时代的礼服，为外公祈福祝贺。”

“你赶紧把衣服脱下来，家族里的人应该都到齐了，赶紧换上衣服。”

董森的衣服很快穿戴完毕，被亲娘拉着走到昨天晚上发现的宫殿前广场。

此时广场焕然一新，银池里的石柱被转移到庭院正中，前后左右各放着一套青铜编钟，一些乐师打扮的人对着编钟敲出音符，悠远清脆的声音在宽场不断回荡。

远处观景台张灯结彩，布置着五扇松鹤樱柏屏风，屏风前坐着土御门家全部的人。

这里无论男眷女眷，都穿着正统的十二单和公卿束带，只在颜色和花纹略有区别，神道学宫和阴阳神道社一百多个弟子，穿着带有土御门家徽的黑灰羽织端坐两边。

他放眼望过去，俨然是一幅公卿贵族聚会的东瀛版画，他和母亲从檐下走廊进入观景台，端坐在桌子后面。

“好了，可以开始了。”

董森看着自己外公，他强撑着身体坐在主位上，只等观景台的沙漏完全溜掉细沙，他就会开始行动。

“诸君，我土御门卫玄已经接近九十高龄，手脚无主，老眼昏花，实在是不能主事了，我早在十年前把神道学宫与阴阳神道社的管理权全部交出。”

“这些年身体越来越不好，我决定正式辞去首尊，挑一位合格的继承人，继承下一任首尊之位。”

他故作虚弱说出这番话，举起手里的青铜爵，很多公卿贵族和他的弟子纷纷举杯相庆。

“那首尊可有人选！”

土御门老头儿等的就是这句话，他颤颤巍巍站起来，举起董森的手缓缓道：“就是我的外孙，董森。”

董森无语，只能跟着外公一起高兴，他心里明白，土御门老头儿只是想趁着继任仪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的魂魄渡入自己身体。

何为虚伪，何为卑鄙，这就是现实典型！

土御门卫玄拉着外孙走到青铜编钟阵里，他们进入编钟阵的一刹那，无数竹帘从半空砸下，将他们完全罩进一个黑漆竹帘空间。

“外公，你真的要把首尊之位传给我啊。”

董森故意这样说，土御门卫玄看着外孙，点点头：“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