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费大立和沈斯容觉得时机已到，拉着他和蒋教授来到院子。

“老支书，你还记得我们昨天晚上说的爬院墙的人吧。”

“当然记得咧，咋了，你们找到是谁了吗？”

谢贵安一听就明白是什么事儿了，忙不迭继续问下去。

费大立环顾左右，见没有外人，准备把下午的见闻说出来：“今天下午，有一个叫水旺的村民，他带着厚帽子不肯摘下来。”

“我狗剩兄弟冷不丁把他帽子扒拉下来，我才看清楚他头上的伤。”

“你们是说，被砸了玉米的人，是水旺。”

谢贵安说出这句话，自己都不太敢相信，水旺虽然是贪财了一点，也不至于那么下作啊。

“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他，我们也没办法确定。”

“但谢老哥你是老支书，你是不是应该去看看水旺，他到底为啥要扒院墙说话，说不定是有啥难处，不愿意跟我们说。”

蒋得生没有把水旺往坏处想，他还不能把真实情况告诉谢贵安。

这一套说辞正合老支书的胃口，他吸了一口烟，冲三个人点点头：“是咧，是咧，到底还是教授想得全，这水旺家经济条件不太好，我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去看看。”

“这样吧，让这两个年轻人跟我去水旺家坐坐，天气冷，蒋老弟你就不用去了。”

谢贵安带着沈费二人来到水旺家附近，远远就看见一座雪屋小院儿，正升起袅袅烟雾。

“水旺，水旺媳妇，在家里吗？”

老支书敲了破败的篱笆门，屋门吱呀打开，水旺探出头。

“老支书，有啥事啊？”

“没啥事儿就不能来看你，是吧。”

谢贵安不给水旺拒绝的机会，扒开门走进东屋。

屋里大炕烧得正热，炕沿儿的方桌摆着一盘子烧鸡，一碟牛肉和几壶烧酒，他看见这些物件儿，基本就明白了，这水旺家可真有猫腻。

“哎哟，你这怪不得开门晚，忙着藏吃的是吧！”

“怎么着，害怕你叔我吃你几口菜不是。”

水旺一听，忙不迭把老支书谢贵安请上座，给他倒酒。

“行了，行了，别忙活咧，我来这儿就是问问你，最近有没有困难。”

“我好歹还是村里的支书，要是能解决，我就给你解决了。”

他一听这话，眼珠咕噜乱转，瞥见椅子上坐的另外两个人，马上就明白，可能自己扒院墙暴露了。

水旺越是这样想心里越发虚，大炕烧得汗珠子往下落，他满脸堆笑：“这，我能有啥困难啊？”

“我要是困难的话，还能孝敬您这些吗？”

老支书眼见水旺油盐不进，只能换一种方法继续问：“大热的炕，你带帽子干啥啊，赶紧把帽子取下来。”

他眼疾手快，把帽子从水旺头上拉下来，水旺脑袋上果然缠着一圈白布，右额渗血红了一圈。

“哎呀，你这脑袋咋回事啊？”

“没事，干活儿挥锄头的时候，把头给砸了。”

“这不是不好看吗，我就拿了顶帽子遮着，真是让你们笑话咧。”

水旺说的也没毛病，锄头要是挥过来头，的确会砸到脑袋，谢贵安正想放心，突然想到水旺家在鱼塘干活儿，根本就不种地。

“水旺，你叔要是头不昏，咋记得你和你媳妇在鱼塘干活儿，这伙计还是我给你介绍的！”

“你咋会挥锄头砸了脑袋，到底是咋回事？”

“为啥不去找村医看看？”

他连连逼问，追得水旺都还不了嘴，实在是没办法了，他准备尿遁，刚好撞上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的槐花。

“哎呀，当家的，你吓死我了。”

“我今天和狗剩媳妇去镇上赶集，卖了一个大花袄子，都说我打扮可好看咧。”

“嘘嘘，老支书在呢，你别说了。”

水旺唯恐自己收了别人钱的事情败露，这下子彻底瞒不住了。

谢贵安看着水旺媳妇身上的一套行头，貂皮大花袄、的确良衬衫，脚蹬裤，都是城里时兴的款，这要是没有个几百元，那可置办下不来。

他马上就明白了，除非是突然暴富，不然以水旺家的收入，根本就买不起这样的行头儿！

可大家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你暴富的机会有多少，大家还能不知道。他往深一处想，恐怕水旺是收了什么人的钱，要不然也不能去扒蒋教授一行人的院墙。

谢贵安把眼前的情况在心里翻了几十次，啪一声把烟斗摔在桌子上，吓得水旺夫妻两个一哆嗦。

“说说吧，你们俩去哪儿发财去了，也不带上村里人。”

谢贵安脸色铁青，他不容许吃里扒外的人存在，水旺绞尽脑汁，还想再骗回一局：“老支书，我们不是把山里采的山货卖了嘛，槐花这才有钱置办这身行头儿，我寻思着花自己辛苦挣的钱也没错吧。”

“你辛苦挣的钱，你一年就是累死，采的菌菇也才一千块钱。”

“我那么大年纪了，还说一些坟头烧报纸，糊弄鬼的话。”

“快说，你是不是收了谁的钱，他们让你盯着勘探队，这种不劳而获的钱也敢拿。”

水旺一听这话，身上先是一哆嗦，着急忙荒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是不是那样的人，等我搜到你的钱再说吧。”

“对啊，老支书，你可不敢冤枉俺男人，他勤勤恳恳赚的钱，咋能是不劳而获嗫！”

谢贵安算是明白了，水旺和他媳妇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支起身子，在炕头红木柜顶翻翻找找。

正准备打开柜顶一口黑罐子时，水旺想一把夺过去，扑了个空。

谢贵安这一看就有问题，他忙不迭伸手掏出里面的东西，一圈厚纸币被拿出来。

“这……这是我俩起早贪黑攒的，你咋把这钱给拿出来了。”

水旺媳妇本想上手去抢，畏于老支书的威严，也没敢动手。

谢贵安把一圈纸币打开，张张都是崭新的百元大钞，一数大约45张，有些纸币甚至还连着号。

他作为村支书，当然晓得八十年代农村，别说万元户，就是千元户那都不得了，这么多钱，以水旺的能耐根本就不可能挣得下。

“哎呀，那可新奇得很咧，你们起草贪黑，还能挣连号的钱。”

“你们不说，这没关系。”

“这连号的钱，取钱时都要登记名字，我拿着钱到县里银行一问，人家手里留的有底儿，马上就知道谁取走的钱。”

“要真不是你俩，我只能把你俩按照盗贼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