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遨游者
海里面的小岛越来越多,似乎麋集的船也越来越多,远方连绵的陆地渐渐显示出一线轮廓来。那些船都是类似怀疑之舟的桨帆船。
船长高声叫喊起来:“遨游者们,我们回家了!再度回到雅典娜光辉的城了。升帆!”他一声令下,几个水手立从甲板下出来,解开缆绳,升起了主桅上唯独一面的风帆——那个时代,多桅的风帆船还没有出现。那帆上半截竟然被涂成了黑色,下半截保留着米白色。下半截的风帆上画着一个黑白中分的圆形符号。
随着怀疑之舟亮出了黑色的风帆,似乎约定好了一般,整个洋面上那些远方的风帆船都开始将自己的风帆升了起来,好像是一面面的旗帜。令人吃惊的是,所有这些船帆的上半部分都涂成了黑色,下半部分白帆里都画着那个符号。
“所有的桨手全速划!”船长高声叫着,“遨游者们将回归故土,驱逐暴君,夺回属于大家的雅典!”
听到船长的叫声。甲板下面两层的水手,都发出了有节奏吼声,起起落落,震人心魄。有风的推动,桨手的发力,船明显地快了起来。所有的船,都快了起来,似乎冲刺一般涌向那不远处的港口。
少年幸放了心了。大海终于还是有尽头的,那尽头显然就是前方。不过,他搞不懂这些生活在一个球面世界里的外夷之人要干嘛。他用自己的疑惑去询问阿执。阿执说:“他们是遨游者!其实跟我一样,就是被赶出老家的人。我离开了褒国。他们离开了希腊。因为,这里一直有很残暴的国王在统治。这些人就沿着这个大海流浪,到东方去讨生活。据说在不少地方,建了不少的小城郭,靠着做买卖为生,势力越来越大。”
幸就问:“就像周公所分封的那些诸侯国?”
阿执皱了皱眉头说:“嗯,不大一样,在这里,全是海和岛的小国,一个小城郭就是一个一小国,没有一个大天子……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不一样就是了。”他感到自己只是这个世界里的匆匆过客,懒得弄明白它背后的东西。
船最终靠岸了,在傍晚时分太阳落山之前,抵达了一个叫做“皮拉埃乌斯”的港口靠的岸。怀疑之舟的船长喝完了酒壶里最后的酒,高呼水手们集合。那一船的水手们便从船腹里蜂拥而出。他们都戴着青铜的尖顶头盔,腰佩着短剑,手持长矛与圆盾,有护胫甲、护肩圆甲和护胸甲,全身装备的样式与在大周所见的盔甲非常不同。
所有抵达皮拉埃乌斯港的遨游者们的船,都在不断地涌出大批的战士来。所有的人在汇集成一列列的方阵。幸不知道自己和阿执该往何处去。但阿执很清楚,他紧紧抓住幸的手,下了船就跟着那头猪往不显眼的地方去。他们两人并没有走出几步,就被那个疯疯癫癫的船长给拦住了。他说:“在船上,你们付了钱,是我的乘客。但是下了船,你们要么是遨游者的战友,要么是就是敌人!”
阿执很不屑地说:“怎么了,你还能限制我们去哪里?”
那个船长笑着说:“所以,我要你们对一切保持怀疑么!”突然间,他脸色一冷,抽出雪亮的佩刀,睥睨着他们说:“两个外邦人,你们要是向暴君通风报信,我们该怎么办?必须要加入我们的遨游者军团,一起向雅典卫城进发,打败暴君!
已经移魂希腊人之中的褒鱼执此刻才知道他并非笑谈了,这个可恶的家伙把自己和幸给征用了。其他的士兵在陆陆续续地排列到自己的方阵中去,他们没有了任何的退路。那个船长略有点亢奋地说:
“你们从来不是暴君的子民,我们遨游者,都是几百年间不断离开这块母土、到地中海各处去流浪的人们。我们去了,在荒芜、匪徒和暴君横生的地中海沿岸,建立起一个又一个我们的城郭。不欢迎我们的敌人,称我们为‘海上来的匪徒’,称我们为‘殖民者’。欢迎我们的人,主动赶着羊群加入我们,一起保卫我们那些没有暴君的城郭。不过到现在,我们不想忍受在外漂泊的生活了,我们要回来,重返我们的故土,从暴君手里夺回这些母土上的城郭,建立起我们的城邦!”
阿执说:“好吧,我知道你们的来历。可是我们只是去雅典卫城里的德尔斐神庙朝拜的人,并不想卷入你们的战争。如果你们非要拉着我们入伙,可以,打赢了给我封一个王侯!”
“少废话,我们打赢了,就没有王侯了!你们若是不肯参与我们,只有受死!”
那个船长非常轻蔑地说。有人随即丢给阿执一个圆盾和一枚长矛。他心中虽然极其不情愿,但迫于形势不得不接收被强掳为兵的现实。
在一边的幸见没人搭理他,忍不住嚷嚷说:“我呢,我的武器呢?”他跃跃欲试,很想加入遨游者们的军团。
“小孩,你能顶什么用!给你一根棍子防身吧。”有人哈哈大笑。另外就有人给了他一个细细长长的棍子,幸把怀中周朝天子所赐鎏金的“天子命保”之矛插在棍子上,刚好合用。在黑黝黝的铁枪丛中看到一把金闪闪的青铜矛头,众人都称惊奇。
这时候,那个在船上高声辩论的青年走到矮自己半截身子的少年幸的面前,把一个小头盔戴在他的头上说:“孩子,欢迎你加入遨游者兵团,我们回归故土,一起为雅典娜的光荣作战!要是打起来,你躲在我的身后就好了。”
“我们会怎么去攻打那个卫城?”少年幸大为不解地问,“还是建一个木马,然后躲在木马的肚子里攻打进去么?”
那个年轻人摇摇头说:“暴君没有那么笨,他的雇佣兵很多。卫城在高处,我们在低处,我们得硬攻上去了!终结这一片黑暗的世界,必有这一战!”他戴上了自己的头盔,整理好了胸甲和短剑,突然又对幸说:
“小子,你没有打过仗么?你知道打仗和思考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同?打仗其实只要足够笨,并不需要什么勇气;而思考世界的真相,却需要很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