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围城
穿越漫长的谷道，周公姬旦的车队突然来到一处豁然开朗、方圆四五里的大山谷之中。这个山谷呈正圆形，是多年前一颗陨星砸入到群山之中所撞击出来的。日积月累，被浓密的植被所覆盖。众多跟随周公的士兵并不知道，只有一条密道从子午谷正道之中旁逸出来，通向这个正圆的山谷里。
在这个山谷里，周公依照八卦之形，聘请朝歌首屈一指的造城名家商高设计，修筑了一个子午之城，准备用以囤积军粮、车辆和被服，以备将来经子午谷伐蜀之需。然而，与八卦的卦象不同的是，周公用“天”、“地”、“人”、“道”、“春”、“夏”、“秋”、“冬”八个名称来命名这些城门。
周公老迈失忆，但通向子午城的大道一直深埋他心中，从没有忘记。他不想其他任何人知晓子午谷内这个子午城的位置，故而带着士兵们乘着夜色前来。他们从“地”门陆续进去。迎接周公和士兵们的首先是一块巨大浑圆之石，那是天上落陨的一部分。上面雕刻着非常复杂、无数环环相扣的图案。有个士兵举火前看，竟见还有两行文字：“子午城，入此门者，岂无欲归乎？”无人知晓它的本意是什么，究竟是愿意不归的才能进门，还是愿意归来的才能进门。
周公姬旦大声说：“那些密须国和崇国的贼兵就要来了，我们暂且到此处防御，与他们进行一个了断!”大量夜行的动物被周公的喊声和他车队的火把所惊扰、逃窜，东奔西跑。胆怯的士兵此刻只有服从的份，簇拥着周公鱼贯进入到子午城的不归之“地”门中。走了一夜，人困马乏，个个巴不得一个安全的山寨可以休息。
子无谷城里迎接众人的，首先是一个巨石之阵。石阵陈列有序，大小山石嶙峋而立，似无形却有形。周公的人马进入这个山城之中，首先要做的是点出大大小小的篝火堆。篝火可以为战士们带来温暖，也给他们带来了安全。
当篝火燃起后，周公下令全部人马下车休息。大家看到地门外的巨石之阵，其实只是因势所建，相当于一个小小的瓮城。可是没有想到的事是，在篝火燃起后不久，地门的半山就闪出了一圈士兵来。他们张起火把，全副武装，手里持着弓箭和长矛，完全是周王虎贲亲军的装扮。
所有的人都没有料到，这个荒山野岭之中，还有有一伙人出其不意地包围，都吓惊呆了。年轻的士兵匆匆忙忙捡起武器准备反击。周公斜着抬起头看了一眼半山四周，挥手示意大家镇定下来。他对着高处说：“深山月黑，果然是了结恩仇的好地方。太史公，你追杀了我这么久，究竟是何人指使？”
周公的话声刚毕，高处就传来了太史姬逸的咳嗽声：“周公果然神算啊，还是主动要把我引入到这个子午城来？不管怎么说，就在今日，我要为大周和你做一个了结，不能再等下去了！”他的声音很清晰，在地门瓮城四旋跌宕，却辨不出究竟身在何方。
周公叹息了一声，说：“多年之前，在送箕子去朝鲜之时，我就说过崇侯虎知道的太多了，朝堂之上必有奸细，一定是殷商潜伏多年的细作。只是未曾想到，竟然还是太史你。可是，如今殷商已经远去，纣王和武庚都化成了尘土。殷商之人在宋国境内生活得很好，不必无休止地东征西讨，难道太史你今天杀了我一介老朽，还想恢复大商朝吗？”
高处的太史姬逸说：“谁说我要恢复大商，谁说我是殷商的奸细？我只是要除掉周公你，将大周天下诸多不平之事摆平罢了！”
周公有点好奇地问：“敢问太史心中有何不平之事呢？我们心平气和，在朝堂慢慢理论，岂不美哉？”
太史说：“不美不美，朝堂之上，哪有我说话的份！可惜三王子管叔殿下他不能重生啊，无罪之人，蒙受奇冤，无人可昭雪。”
周公说：“我三哥之死，本来是国事损害了亲情。我也十分痛心。但背叛宗族，私通武庚作乱，是任何人都不能容忍的。至今，殷商的兵符，我依然没有找到，那远遁东南的十五万大军，也未曾有任何音讯。我在世时日已经无多，大周已经日渐强盛，且不可撼动。太史倘若是我三哥的故交，为义气的缘故，取我头颅，未尝不可。但是随我来的战士们，都是无辜之人，太史不必为难他们就好！”
太史说：“周公或许不知，大周占领朝歌后，我第一时间内翻查了殷商王宫里的典籍，并未曾听说凭借兵符调兵的故例。而东南十五万大军远征，我等只是听说，未必细细查实。武庚之叛，只因我族人与殷商故人争田之故。追究起因，还是因为周公你推行井字公田法，夺有主之田归于公室，殷商人自然不服。管叔、蔡叔和霍叔不过是同情殷人，被迫卷入其中而不知其后害罢了！”
他说完这番话，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身边一员虎贲举着火把照亮了姬逸的脸，原本穿着礼服的太史，也一身甲胄，面目之中完全是怒火。
“无论是管叔、蔡叔、还是武庚、殷人，他们并不准备以天子为敌，只是要你，周公旦不要大权独揽，杀伐随己！我说的，应该就是事实!对吧，明公?”
“当时情势错乱，以旦之区区头脑，哪里能分辨仔细?中国一乱，我牧野大战的前功自然全弃！所以，当年领兵东征，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这些都是往事了，太史既然并非要为殷商张目，何必念念不忘呢？当年，我被诸公逼迫得不能常在成周，而逃去楚地，我心中也没有任何的愤懑。你我都老矣，何不让一切都过去呢?若旦确实有罪，就让我自裁，自己向三哥谢罪也可！”
姬旦言辞之中有了更多的诚意，完全在期盼着太史的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