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骑牛问道
一百一十六、李耳
少年幸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深长的梦，梦里一片漆黑，只有一条白色的银带一样的路指引着前方，指向一道光亮洁白的圆拱门。他努力奔跑着，向走出那道拱门，却永远走不进去。他一焦急，就醒来了。醒来后，他看到自己周边堆着一大堆长满青苔的石头。跨过石头，他看到褒鱼执背对着自己，手里捧着那个沙漏在看，嘴里轻声念叨着：“留给我的时间真不多了，我连一个人都没有杀掉，该怎么办？”
令人惊奇的是，仅仅睡了一夜，洞口都被密布的藤萝给遮蔽了。阳光从那些藤萝的缝隙中穿过来，把褒鱼执照射得斑斑驳驳。少年幸轻轻拍了他一下，褒鱼执扭过头来，木然地看了他一眼，说：“哦，你醒来了啊，睡得可真够香的啊。”
少年幸陡然发现褒鱼执苍老了不少，头上竟然有了斑斑驳驳的白发，就大为吃惊。他问：“你很早就醒来了么？”
褒鱼执说：“差不多吧，我也就早醒了几年，把周边的环境给弄清楚了。我们该动身了，时候不早了。”他拿出了一些肉块给少年幸，示意他当早饭吃了。幸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应该肚子饿了，大口啃食那块酱肉来。
褒鱼执领着少年幸从藤萝的缝隙中钻出山洞。只见山色依旧，只是不知不觉之中似乎由仲春变成了暮秋，山林之间，阳光有浓有淡，浅浅的雾迹在光鲜和和树木之间穿过。幸惊奇地发现，一夜之间，褒鱼执居然在山脚下一块开辟出了一块空地，搭建出了一个木屋子。屋前屋后，都有竹木篱笆圈着，还有竹制的管道一路从山涧里把活水源源不断地送过来。还有石头砌成的烧制铜料的坩埚炉和一些沙模子。木屋无锁，少年幸进屋看，起居用具一应俱全，而且制作的十分精美，直追当年伊颂工坊里的“铜侯”一级，真令幸大为惊叹，说：“你怎么一夜之间都搞出来这些的？你会铸造青铜器么？”
褒鱼执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怎么知道我是一夜之间搞的。青铜器的铸工，还不是跟你学习的。”
幸大为奇怪，挠挠头说：“奇怪啊，我什么时候教过与你了？”
褒鱼执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示意从头脑中提取出来的。他背起了一个竹篓，领着幸，从屋后牵出一匹消瘦的马，慢慢下山去。他们走了大半天，又一次回到了那条连接镐京和洛阳、由周公营造的、通向函谷关的通衢大道上。此时，这条大道上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来往的人了，石板铺成的地面也开裂，长出了层层的杂草来。偶尔有两三个匆匆赶路的人，很像是从关东向关中去逃难的难民，而不像是当年那些络绎不绝的商客。
幸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想起来他们要到这地方干什么来着。他惊慌地问着牵马的褒鱼执：“你，你弄清楚那个要杀的人是谁了么？”
“嗯，大祭司告诉我了。应该是接近于李奥，尼奥，里噢，李二，李耳这个名字的音。”似乎随着褒鱼执的骤然变老，他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缓和得多了，不紧不慢，也显露不出任何的情绪来。少年幸运跟在他后面，看到他以前笔挺的脊背，似乎也有了点玩去。他心下暗自想，自己一定是沉睡了很久，肯定不止一夜，但至于说究竟多久，他也没法猜到。沉睡期间，世界似乎变化很多，但是眼见石头是石头，草木是草木，风还是那么地吹，又似乎一切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嗯，李耳？”少年幸点点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不是很清楚。大祭司跟我说，要绕过函谷关，抢在他过关之前，把他给杀了。”褒鱼执说话不经不慢的语气，让他越来越不像是一个刺客，而是一个在深山里独居的山民，身上看不出任何凌厉的杀气。他忽然转头问：“小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难道你不要骑马吗？”
少年幸看了看那匹老马，摇摇头说：“不要，不要，它太瘦了！”
褒鱼执点点头，说：“驮着我东奔西走跑了这么久，它也老了；做完这最后的事，我该放它回归山林去了。”
“那个，那个李耳，一定要刺杀掉么？”
“一定的，我等得太久了。”褒鱼执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