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一次梦魇之时，已经过去很多天了。

那还是开学典礼之前的事情。

方珂梦见自己和林铭、法耶三人，在沙漠的绿洲中，遭遇险境。只不过，最终自己好像被什么附身一样，撕下法耶的一本神器级别的《普塔书》，重创了卡斯帕，使得三人脱离险境。

最后，在绿洲的一处小水洼中，梦中的方珂看向水面时，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是一副中年人的脸庞。身着一件比较宽松的白色道袍，扎着冲天发髻，棱角分明的精瘦的脸庞带着些许岁月的痕迹，眼神出奇地坚定。

明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装扮。

而这眼神，透露出一种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坚毅。

方珂没有太在意为何自己的身体忽然换成了一个陌生人，看着这副面容，不自觉看得出神。

而且，他隐约觉得，这像是一个联邦人的面相。

法耶忽然对自己长长作揖：“多亏了向道长了，我们二位才能从被死灵附身的卡斯帕手中侥幸逃得性命。”

好奇怪，这个世界怎么还有人作揖。

不对，法耶……

这不是现在普塔学院炼器系的系主任吗？

方珂猛然把梦中的法耶和现实中的法耶联系起来。

面前的这个法耶年轻一点，现实之时的那个已经身为炼器系主任的法耶教授要老很多。

但绝对是同一个人！

方珂自己的身体也连忙作揖，口中说道：“不必感谢，互帮互助。”

不对，这声音不是我的啊。方珂心想。

一旁的林铭长舒一口气：“好险，刚才差点使出看家本领。”

方珂的身体笑道：“什么看家本领，不妨讲来听听。”

林铭闻言仰起脖子，望着天空，半真半假道：“我会跟你说我跟上面有联系吗？”

“找神祇搬救兵？那的确是看家本领了。”方珂，不，方珂所寄居的这个身体笑道。

现在方珂彻底明白了，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对梦魇之时的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如今，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

而且，和林铭、法耶他们一同历险的，也不再是方珂这个身份，而是另一个，被法耶称为“向道长”的人。

恐怕，之前的梦境真的是梦境吧。方珂这么想着。

向道长说着，话锋一转：“不过，那些神祇们，一旦飞升成功，真的还存在自由意志吗？未必吧。”

“神祇算什么？飞升之前，大约还能算个人；飞升之后，还能做什么？”林铭摆摆手，“不讲了，还好这次没使出来，不然再次相见，你们恐怕是来猎杀我的赏金猎人了。”

“怎么会，就咱们这一路的交情，”法耶摸索着法耶盘，手还是忍不住颤抖，“我最多打辅助。”

“去你的。”林铭作势踢法耶屁股，法耶跳着躲开。

“向汝盛道长，林铭要开杀戒了，快管管他。”

向汝盛。

原来是这个名字。

方珂发现自己能够窥探向汝盛道长的意识。

比如此时，他感觉向道长的内心闪过一个念头：年轻真好。

另一个念头：我那个徒弟和这两个人年纪相仿，可惜不争气。

与后面的念头同时出现的，是一个方珂也能认出来的形象。

冯塔尔。

还是少年版的冯塔尔。

“不会吧……”方珂在意识中咽了一口口水，心中浮现了一个猜测。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儿世界？之前的梦境都是什么？

一些线索逐渐浮现，方珂感觉这些问题的答案近在咫尺了。

打闹结束后，法耶面色严肃了起来，沉声道：“我想起来之前在学院的图书馆查到的一些信息。我怀疑我们现在所在的绿洲，与一座传说之城有关。”

“你说得没错，我也有这个预感。”向汝盛说道。

说话间，方珂察觉到向汝盛意识中先是出现了三种卦象，这三种卦象忽然变化起来，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几十种新的卦象，最终又合而为一。以方珂的认知，完全不知道向汝盛在想些什么。

总之，这句话说得很坚定，问心无愧。

“我知道。”林铭说道。“是罗扎里亚。机械兽正是在守护这座城市。”

法耶点点头：“可是很奇怪，这座城市不是早就湮灭了吗？”

林铭举起一根手指左右摆动：“不不不，什么叫湮灭？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人记得，湮灭这样的事情，就不可能存在。不信你问问我的猫。”

“你的那个什么猫，哈鲁？”法耶翻了个白眼，“我看都看不见它。”

“那是你心里没有它。”林铭继续道。“这片绿洲是机械兽栖息的地方。最近，机械兽隐约感应到罗扎里亚这座城市的气息，因此离开了这片绿洲。”

“你那只猫是怎么知道的。”向汝盛一边说着，一边推算林铭所说的消息的真实性，很快得出结论：为真。

林铭指了指地面：“它们正聊着呢，我听见了。”

“谁们正聊着？”法耶一整个愣住。

“哈鲁，我的猫，和这片绿洲。”

“完了，机械兽不会回来吧。”

向汝盛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头脑中飞速编排卦象。

方珂已经非常努力地让自己不要被向汝盛的大脑活动带着走，力不从心，只感觉头晕目眩。

真的，师傅，求求你别算了……

“看样子短时间不会……”林铭说着，忽然蹲了下来。“快抓稳扶好了，这片绿洲决定去寻找他家大哥了。”

话音刚落，三人都感觉绿洲的一整个地块，在沙漠中飞速移动。

法耶大喊道：“他家大哥？谁？”

“就是机械兽啊。”

向汝盛头脑中的运算戛然而止。

方珂脑海中一片清明，接下来就感觉自己好像坐在一辆随时准备出轨的动车上。

灵魂出窍不过如此了吧。向汝盛有些惊恐地抓住地面。哪怕周围都是柔软的沙子，在这个速度下被抛出去，骨头肯定要断几根。都不用现场排卦，怎么看都是大凶。

方珂注意到，刚才阵亡于此地的雇佣团的士兵们的骸骨，在绿洲飞速移动的同时，被悄悄地抛了出去，丢尽了沙子中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咦，乱丢垃圾。

这动车好像也不怎么讲公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