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洞府中，比拉尔正在练习幻术。

在方珂的视野中，比拉尔面前凭空出现一个刷着发亮的黑色油漆的画框，画框里的画从无到有地出现，一开始只是一个苍蝇的剪影，而后苍蝇的复眼缓缓地出现，接着是身体的其他部位，栩栩如生。

当方珂有一些怀疑苍蝇其实是真实存在于宿舍中的时候，画面中，苍蝇的背后出现一丝亮光。苍蝇移动了起来，缓慢而持续，逐渐露出了光源的全貌。一只发出暗黄色光线的灯泡，装在玻璃灯箱，灯柱是木雕的，看起来十分精致，是方珂从未见过的式样。

灯柱的底部是一个锥型的基座，苍蝇忽然落在了基座上，搓起了小手。

可可爱爱。

啪！

一只苍蝇拍终结了它的生命。

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苍蝇拍抬起来，画框中显示的是一个衣着考究的老人的轮廓，不过没有细节了。看起来是一个侍奉大家族的仆人。

画面就此消失，连同画框。

“看到了吗？”

比拉尔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方珂竖起大拇指：“嗯，很清晰的绿头苍蝇。还有一盏灯。”

比拉尔用自己的背部够到了躺椅的椅背，然后重重地靠了上去，躺椅吱呀一下发出不满的叫声。

“那是我小时候，有一次发烧时，看到的场景。”

“你已经练习一下午了，”方珂坐在了比拉尔的对面，右手习惯性地塞进裤兜，看有没有可能兜里装着一块白色的石头——没有。“也太拼命了。”

“还不够。”比拉尔摇摇头。“或许在幻术系能学到更多。”

“天都黑了，林铭还回来吗？”方珂看向门口。

“再来一次！”比拉尔强自振作了一下，身体坐直，说道，“然后我们去吃饭，不等林铭了。”

在他的面前，画框再次凭空出现，一开始，依然是一个模糊的剪影。

剪影被实质的东西慢慢填充。

最后在方珂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比拉尔制造出了一个他所熟悉的幻象。

那是他梦中见到的机械兽。

方珂惊恐交加地摸索全身有可能收纳的地方。

没有。没有看到白色石头。

没有。整个洞府中都没有白色石头的踪影。

比拉尔从疑惑中打断幻境的制造，转头迎上方珂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庞，关心道：“怎么了？”

“刚才那个是机械兽吗？”

比拉尔内心有了自己的猜测，哑然失笑：“是啊，没想到你也听说过。就是这只机械兽，三十年前在南方肆虐，我们家族也派遣了一支雇佣兵队伍，可惜全部折戟沉沙了。最后是咱们学院炼器系的法耶教授给带了回来。你是第一次看到吗？我很小的时候，在一个博物馆里看到的，体型要比幻境中大几百倍……

“后来失窃了，现在想看真迹，也不知道去哪能看到了。”

“失窃？这么大的机械兽还能失窃？”

“有人说是它忽然有了灵智一样，自己跑了。差不多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谁知道真的假的……”

“嗯。”

方珂沉住气，内心却不断重复几个字。

是真的。

那些我在梦中看到的东西，是真的。

……

《魔法之心——罗密欧与朱丽叶》散场后，坐在第一排的林铭和易芸芸回头看，场内已经空了大半。

“他们是怕散场后再走，会有点挤吗？”林铭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看到了正欲离开的乌瑟尔，后者正对他报以“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以后多多关照”的笑容，林铭隔空致意，说了一句谢谢。

一开始是他多虑了。坐在第一排效果很好，以至于林铭都不再关心是不是有目光在注视着他了。

“很棒的话剧。”

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

“我们回？”林铭征求易芸芸建议。

“明天还要陪文师兄商量教学大纲呢。”

不言自明，今天的二人世界要结束了。

“这算是我们第一次约会吗？”

在荆棘网络的一个分叉口送别易芸芸的时候，林铭忽然问道。

后者轻微点头，迅速走开。

走了几步后，忽然回过头，说道：“啊对……如果明天你那两个室友没什么事情的话，不如邀请他们一起去教研室吧。”

“没问题。”

林铭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走进宿舍的时候，比拉尔正在使劲摇晃着一个轻飘飘的画框。

画框里是透明的，没有画。

就算是有画，估计也该掉下来了。

林铭跟安静坐在一旁的方珂打了个招呼，冲着比拉尔问道：“这画框怎么得罪你了？”

话音刚落，画框消失了。

“那个画框是假的啊？”林铭才意识到，“幻化挺好的啊。”

“我发现一个重大的问题。”比拉尔愁眉苦脸。

“什么问题？”方珂问道。

比拉尔说道：“画框没有重量。它是悬浮起来的。我不知道如何让我幻化出来的物体变得有质量。我连欺骗自己，让自己相信它是有质感的，有质量的，都做不到。”

林铭一愣，随即道：“幻术不就是这样吗？让人看到画面，信以为真，不就好了吗？”

方珂表示同意：“还想让幻术变得能够触摸，想想就很难吧。”

“你没去过罗扎里亚，可能你不知道，我的师父的幻术不是这样的，”比拉尔快速道，“在师父的幻境中，我根本看不出来它同现实世界的区别。

巴卡试炼的过程中，方珂一直和易芸芸他们一起呆在黑暗祭坛上，只是远远地看到罗扎里亚这座城市，并没有尝试进去过。

一路上随时等待猎物的死灵和黑暗魔法乱流可不是开玩笑的。

只是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听比拉尔简单聊了几句，暗叹居然还有如此神奇的城市。

“那座城市里，甚至有会说话、能思考的魂灵，连奥术石的气息都那么真实。我却完全不知道师父是怎么做到的。”

“有道理。”林铭点点头。“不过，你不是才要进入幻术系学习吗。”

比拉尔明白林铭的意思。赋予幻化的物体质量，也许可以随着对幻术的更深入理解，得到解决。想到这里，内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是啊，还没开学，着什么急？”

“话说回来，”比拉尔把自己碰到的问题姑且抛之脑后，对林铭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你晚上去哪了呢？”

“无可奉告。”

林铭说着，朝自己的卧室走了去。

一只脚刚踏进去，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说道：“对了，明天要没事的话，一起去易学的教研室吧。”

“嫂子吩咐的？那当然没问题。”

方珂点了点头：“明早见。”

关门的瞬间，林铭隐约觉得方珂看向自己的眼神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