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厅里,高原城市政府的文武职员们听到站立在会场走道上的警卫们的通知,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目光转向会议厅的正门。紧接着,坐在门边的人群忽然一阵骚动,不知谁喊了一声:首领回来啦!
会议厅里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呐喊声,有人还撮唇吹起了呼哨。不知谁抽冷喊了一声范首领,几千个人跟着喊了起来,山呼海啸声震屋宇。
在这浪涛般的喧嚣声中,范四海站住了,居高临下地听了一会儿,看着眼前这些认识和不认识的脸。不过他没让自己停留太久,凑到吕施勉耳边大声对他说道:老吕,我们走吧!
吕施勉微笑着点了点头,和他并排沿着座椅之间的通道往圆桌的方向走去。
过了没几秒钟,人群又沸腾了起来,又呼喊起了乃首领。
吕施勉也不以为意,回头瞧了一眼莫雨农和区百年,见他们满脸惊愕,显然被这巨大的人声震住了。他微笑着冲他们点点头,转回头去和范四海并排往前走去。
跟在他们身后的乃木可没那么淡定。从进门听到掌声和欢呼声的那一刻起,她就忍不住泪崩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几分钟后即将召开的会议将是高原城历史变革的开始,范家和乃家对这座城市长达十余年的统治将从此终结,她熟悉的高原城也将从此易主,正式回归龙象政府的统治序列。
一直握着她的手的乃旼悄悄递给她一块手帕,侧脸对她的耳朵哽咽着嘟囔道:就知道你会哭!快把眼泪擦掉,别让大家看到!
乃木虽然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不过没有接过手帕。她伸出另一只手向大家挥了挥,昂首挺胸地往下走去。
刚才听到呼喊声,自命刚强的乃旼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见乃木此举,她诧异地瞧了姐姐一眼,也刚强了起来。她悄悄地扭头用手帕抹去眼角的泪水,快走一步赶上乃木,也昂首挺胸地微笑着往下走去。走着走着她就豁达了起来。
再看另一边,跟面无表情的区百年并排往下走的徐世龙虽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他的脸色一点都不平静……
从会议厅大门到圆桌虽然只有两百米,但谁都知道这对范四海、乃木夫妇,乃旼、徐世龙和最后进入会议厅的高原城军政要员们而言,这是一个漫长的旅途。对或坐或站在会场上的高原城文武职员们而言,这也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同样,对以吕施勉为首的督导组而言,这也是龙象国终结分裂,走向统一、团结和强盛的起点。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复杂,每个人心中都荡漾着不同的情感,但他们都知道,从签署联合声明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不可更改……
他们在圆桌前坐下,多边形立体悬浮屏上的文字切换成“高原城军政改组动员大会”。范四海和吕施勉居中而坐,范四海坐在吕施勉右侧,乃木、乃旼、徐世龙和高原城的军政要员们依次坐在他身边,莫雨农、区百年和督导组的其他成员则依次坐在吕施勉另一边,恰好坐满三十个位置。
等大家坐定之后,徐世龙站起来开始主持会议。他对自动悬浮到嘴边的麦克风说道:现在我宣布,高原城军政改组动员大会正式召开!有请高原城新任市长范四海讲话!
会议厅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范四海站起来,离开座位绕着圆桌转了起来。会议厅里又响起了山呼海啸的呼喊声。
范四海转了一圈,伸出双手往下一按,示意大家安静。人们闭上嘴巴,期待地看着他。
悬浮话筒迅速飞到他嘴边。
范四海说道:大家好!我这段时间的经历想必大家都知道了。相信你们中有些人很想知道我不在高原城的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但我相信有更多的人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接受龙象政府的条件与他们合作,合作之后你们以后又将何去何从?
坐在他身前的几名职员点点头。
范四海看了他们一眼,说道:首先,很遗憾地告诉大家,龙象政府并没有虐待我,不过他们把我扔到监狱里关了起来……龙象国的监狱条件可比高原城好多了——他们给我安排了一个套房!
人群哄堂大笑,有人还鼓起了掌。
范四海微笑着示意大家安静,绕着圆桌慢慢地走了起来:我在监狱里想了很多,每天都在想在现今局势下的高原城未来该怎么办?我是继续当山大王让高原城保持独立,还是接受政府的条件把这座城市还回去。我思前想后,就给自己算了一笔账。
人们静静地听着。
范四海说道:如果我继续当山大王,就要和在座的区百年将军率领的军队继续打仗——过去我们和区将军的军队打了十多年仗,至今还没能把他从武侯城赶走。你们都知道他一直以来都是最令我头疼的人,比我老婆还要难搞!
坐在他身前的人们忍不住哈哈大笑。一直安静地坐着的乃木则皱起了眉头,不过没有打断他。
范四海说道:另外,更让我头疼的是我的三个儿子都已经长大了。如果我继续做山大王,还要从他们中选一个接班人。我的三个儿子大家都知道,他们一个比一个聪明能干,这还真不好选。为了这事我很可能会愁死。
人们没想到范四海会把发言弄成了搞笑现场,都会心地笑了,竖起耳朵听下去。
范四海瞧了一眼会场,见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就开始步入正题: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三个多月以来,龙象国政府消灭了瘟疫、干掉了里恩的蝗虫机器人军团和圣殿骑士。前两件事大家都知道,后一件你们可能不清楚。圣殿骑士是里恩训练的生物特种兵,一个人就抵得上高原城的一个精锐师。结果他们在荒洲城被龙象国的特种兵击溃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继续往前走到吕施勉身后:我在披云顶的时候见过这些特种兵。他们和在座诸位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人,也没有像里恩的特种兵一样可以变身的特异功能。但就是这些人把圣殿骑士们干掉了。这令我很惊讶。因为在这以前,我一直认为以沐蓝星上各国的能力是打不过里恩的。但龙象国政府证明了这个观点是错误的。这也说明了一点——龙象国的军队里不只有一个难搞的区百年,还有更厉害的对手。连里恩都打不过的人我肯定更打不过!
听到这儿,大家都听明白了范四海的玩笑下面的潜台词,都严肃了起来。
范四海说道:前段时间龙象国遭遇了严重的雪灾,也死了很多人,但昨天我陪老婆去逛街的时候发现大街上几乎所有人都在一边稳定有序地抗险救灾,一边高谈阔论谈生意,脸上不仅一点伤心难受的神情都没有,还充满了朝气。我问几个匆匆路过的人为什么这么着急。他们告诉我龙象政府出台了很多政策支持他们创业,他们要赶回新开的店铺里赚钱。我拉住一个人问他每天能赚多少钱。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虽然这段时间高原城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大家都很好奇那个人会怎么回答。
范四海说道:他说他开的服装加工厂能养活二十多个员工,工厂做的平价衣服能让更多衣不蔽体的人买得起。买不起的人也可以到他的厂里上班,他们就可以用工作时间换的积分买得起衣服!这个回答令我很惊讶。我算了算,不要全部,如果龙象国十分之一哪怕百分之一的人都这么想这么做,半年之内他们的国民经济就能迅速恢复,一年之后就能一飞冲天!
说到这儿,范四海开始总结:帐算到这里,我发现我手里一张牌都没有。打仗打不过,经济比不过,人多更比不过。后来我就问我老婆。我问她如果我继续当山大王会怎么样?你们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吗?
虽然人们平时很少见到乃木,但高原城一直流传着很多她的传说。范四海夫妻就像高原城上的太阳和月亮,琴瑟和谐互相扶持走到今天,很多时候都是她在背后的默默支持帮助范四海度过了很多艰难时刻,这才有了高原城稳固的今天。
范四海说道:我老婆很直接,她说你这是在找死!我一想,她说的是对的。
众人皆以为然。
说到这儿,范四海在乃木身后站住了,开始总结陈词: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跟了我很多年,年纪大一点的甚至有三十年以上。可以说除了我的家人,高原城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你们。也是因为这一点,我今天才会用这种方式告诉你们我心里所想的,告诉你们我决定与龙象政府合作的原因。这个原因很简单——我认为沐蓝星上没有哪一个国家能像龙象政府一样拥有这样的凝聚力。这个国家或许会因为种种灾难跌倒、受伤甚至崩溃,但她不会被打倒。每一次倒下后她都会更坚强地站起来。更令人钦佩的是,她在原则性问题上绝不退让,但不会因为过去遭受的打击和破坏对曾经的敌人进行打击报复,而是用求同存异兼容并蓄的态度理解和合理地接纳她的敌人。我认为这样的政府很令人倾佩。这也是我选择与龙象政府合作的主要原因。
会议厅里欢声雷动,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范四海挺直腰板站着,静静地倾听着,直到它一点点地消歇下去。他说道:我的发言就到这里。下面请督导组的吕施勉组长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