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面埋伏
第20章 十面埋伏
赵珂儿,是睿帝艾凛瑈之父纯帝艾珺枢晚年所纳的嫔妃,她生下了废帝艾冲,纯帝驾崩之时,她年仅二十七岁,与继任的睿帝只有七岁之差。艾凛瑈极位后,宫中多次传言他与赵珂儿有染,基准十年,艾凛瑈驾崩,没有几天,赵珂儿也跟着去了,她的死亡成了千古之谜。
“公主殿下,涂振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涂振写此书遇此问,他知道这个谜团的答案,只有东阳知道。
“你说吧。”东阳如平常一样,招待了涂振。
涂振正色道:“太妃赵珂儿,宫中多有传言,说先帝与她如胶似漆;小人执笔写到此事,不知该如何落笔。”
闻‘赵珂儿’三字,东阳脸色突变,笑容骤然消失,她低眉不语,显得心事重重。
涂振观察到公主的神情,便急忙请罪:“是小人失礼了,公主若不想说,小人也就不问了。”
东阳是艾凛瑈失意时唯一一个日常召见的人,她当然知道最后自暴自弃的父亲是怎样的心境。
“先帝为人,断不会做出这种出格之举。”东阳严肃道。
“是,是小人亵渎了。”涂振道歉,转身欲走。
艾凛瑈死后的漫漫史书,多载其不智之举,能为其伸张正义者,少之又少。东阳想到这里,又有些后悔,今有涂振为人,更待何时。于是,她叫住了涂振。
“你说过,先帝是个聪慧的仁君。”东阳试问。
“是,没有错。”
“你应该知道先帝后来为什么沉迷酒色。”
涂振直言:“壮士断腕,英雄自戕。”
得到涂振肯定的答复后,东阳这才放下心来,她告诉涂振:“自古嫁入帝王家的女子,大多是为了权势,厌恶权力的先帝之所以喜欢外表妖艳的赵珂儿,是因为她并不是为了权利而靠近先帝的。”
涂振有些明白了,东阳继续说道:“先帝驾崩之时,钟后已然同意让艾冲继位,赵珂儿为何还要自刎,个中细节,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小人明白了,多谢公主实言相告。”涂振行一礼,“果然先帝为人,有情有义。”
东阳的眼睛里不知不觉泛着泪花,她再三告诉涂振:“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好皇帝。”
涂振从驸马府出来,仰天长叹,他回到自己的府中,躲进书房,仔细确认之后,关上门窗,坐到书桌前,提起笔来,继续书写。时值盛夏,烈日高照,涂振便拿出一块布,裹在手腕处,防止汗水滴在书上。
是月,艾楷贤下旨建立幕卫,其下卫士由皇帝直辖,由其信服的大臣担任指挥,专门负责间谍工作。艾楷贤旨意让幕卫暗中帮助其调查他不放心的大臣,以便管制。
此举引起安焕等的强烈不满,安焕坚决不同意推行幕卫制度,他直言这是一个弄得满朝文武人心惶惶的政策,一但幕卫指挥者公报私仇、为所欲为,皇帝也只能听之任之,刑部更是形同虚设。
艾楷贤不予理睬,他环顾殿内,什么张谙、涂振、安俨、骆青……几乎都是安焕一派的人了,于是,他任命自己亲手提拔的袁沇为幕府指挥使,统管幕府。
出宫时分,已是傍晚,火热的天气散去八分。
“陛下独断,不知要我等何干?”说话的是刚满二十岁的安俨,他是安焕的侧室所生的长子,也是去年的武状元。
“小点声!”安焕提醒道,“都是出仕的人了,怎么说话这么没分寸?”
“是……”
张谙捋须,银白色眉毛下眼角眯成了一条缝,他拄着根拐杖,颤颤巍巍:“大和能有像公子这样的诤臣,真是幸事啊。”
“您说笑了,他那是满口胡言。”安焕长舒一口气,“陛下啊陛下。”
近来,诸事顺利,艾楷贤的心情自然也不错,这日中午,他考察完太子的功课后,便趁性来到华和园,一边观赏着盛开的桃花,一边与近臣们把酒言欢。
“朕的太子,聪慧之极,无论朕如何问他,都能巧言对答。”艾楷贤骄傲地与众人分享他内心的喜悦。
“恭贺陛下,此乃我大和之福,天赐我大和如此上德之人。”方文缙附和道。
“上德?”艾楷贤忽然发问道,“尔等说说,何谓‘德’啊?”
这种问题,最难不倒李隽,精明能干的他旋即起身,对答言:“减少战乱,使得黎民百姓少受战乱之苦,是为德。”
方文缙言:“李大人说的极是,忠君爱民,恩泽万世,是为德,此乃君子也。”
二人的话倒不说不对,反正艾楷贤听了是耳朵起茧,他看向不发一言的安焕,“驸马,你的看法呢,说说吧。”
“微臣认为,临阵能制胜,不使将士枉死是德;治国能安邦,不使百姓受冻馁之苦是德。”安焕说到这,瞧了方李二人一眼,“至于那些坐而论道大言欺人、只会摆架子装清高,却无实惠于家国的伪君子,必然不配为德者。”
“你……”方文缙颇为恼怒。
“哈哈哈哈。”艾楷贤大笑,他满意地拍了拍安焕的肩膀,“要不怎么都说安驸马是国之栋梁,天下读书人的榜样呢。”
安焕受到表扬,脸上却没有一点高兴的神色,他仍有心于国事,难以自安。
自烈帝统一五见,至今已有二百多年,因五见版图过于辽阔,不便于管辖,导致各地多有复辟,东见本为好战之地,先帝在时,东见应泰推翻艾和在东见的统治,建立齐朝,自立为帝,他上书睿帝,称愿与艾和永结同好,互不侵犯,当时的艾和疲于内患,不得已同意应泰所请。
这日,边疆来报,说是东见增派了一倍的兵力在两见交界处,东见新主应俨,更是一个野心勃勃的青年,近年来更不派使臣与中见来往,对待艾和的态度也愈发恶劣。
此番增兵,艾楷贤心中担忧,他便命令中见加强守卫,如有异常,第一时间通禀。
“想那东见,屁大点地方,争来争去还不是为了个皇权,加兵就是要与我大和宣战了呗。”李隽下朝后直言。
“李大人,你怎么每次一件事都不仔细往里面看,就好像知道真相了一样。”涂振看不过。
“我哪里不仔细看,我这说的是事实。”
“哦。”涂振懒得和他争,免得反弄得自己一肚子气,他挥挥衣袖,离开了皇宫,李隽也生气了,二人不欢而散。
六月初八,是太子的寿辰,艾楷贤下旨将东宫宫女太监更换一批新的,打算重新修缮修缮东宫。
“姑父,请喝酒。”宴席上,小太子亲手给一个个皇亲国戚斟酒。
安焕接过酒杯,笑道:“谢谢您,殿下。”
旼炫亦露出微笑,他的笑容是没有出世的孩童,保持着他本该拥有的烂漫。每次见旼炫笑,安焕的内心也像是春日暖阳照过一般,一扫刚才阴霾。
杜仪君也在受邀之列,艾旼炫走到她的桌前,停住了,没有再倒酒,杜仪君不解。
“怎么了,炫儿。”艾楷贤坐在上面问他。
太子为难:“映妃娘娘有孕,儿臣不想让她饮酒,想换茶水给她。”
众人听言,大为感叹,纷纷称赞太子孝道,皇帝龙颜大悦,遂吩咐左右去取茶来,唯杜仪君表面高兴,内心不悦。
“今日是我的寿辰,承蒙各位长辈莅临,本宫年少,礼数不周之处还望尊位海涵。”艾旼炫走到上边,举起酒杯,像个小大人一样慷慨陈词,“这杯酒是本宫敬诸位的,希望来日诸位能与过往一样,辅佐本宫,尽忠大和。”他说完,一口饮了,酸溜溜且辣舌头的酒一下子就刺激到了小太子的眉头,不过他硬是忍住了,表现得像个君子,名副其实。
众人起立,共同举杯:“臣等恭贺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今日的太子为艾楷贤博得了满面荣光,他趁兴多喝了几杯,酒过三巡,昏昏欲睡,杜后遂让人搀扶皇帝先行退去。
艾旼炫一看皇帝不在了,立马就放松了警惕,他像是解开了束缚,跑下了殿,坐到东阳身上,奶声奶气地粘着东阳。
“姑母多来看看我好不好。”旼炫撒娇道,“我每天都快无聊死了。”
东阳点了下他的鼻子,笑道:“你不是每天都要学习吗,怎么会无聊呢?”
“父皇总让我看那些绕来绕去的书,隔几天还要经筵,听那些老大人讲经,讲得我都快睡着了!”太子抱怨。
“且忍耐吧,殿下。”旁边的安焕说道,“我们做的事不是为了今天,而是为了明天,不是嘛?”
“嗯……”
小旼炫明白却又不想承认的样子十分可爱,安焕不由自主地摸了摸他的头,眼里满带着爱怜,迫不及待想看看他长大的样子。
大家都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唯独杜仪君愁眉不展,他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望着对面开心的太子。
“没有多久了,没有多久了。”她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