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押奴隶们的牢房中,挤满了受伤的刚从角斗场上下来的奴隶。他们带着警惕和恐惧打量着被守卫押送着穿过走廊,被驱赶着的莫林。
他们听到了欢呼声,自然知道莫林是一位胜利者,但莫林身上沉重的镣铐和手上的源石结晶证明她是一个感染者。
同牢房里都是属于各个主人的奴隶们三三两两低声议论着莫林。就算同为奴隶,他们对感染者的歧视和恐惧和普通人也是一样的。
莫林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前行,她锐利的目光扫过的人无不闭口缄默。毕竟她现在的形象着实吓人:上半身几乎被鲜红染尽,羊角上甚至挂着些许磐蟹的内脏碎片,整个人从里到外散发着狰狞煞气。
走廊的尽头,莫林被踉跄推进了一间牢房。
牢房仅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窗口向外透气。和其他囚室不同,门是整扇没有栏杆的厚实铁门,外面落锁后近乎形成一个密闭环境。
这是一个针对关感染者的牢房。专门建立在地下。
……
一般来说,能买下足够多可供娱乐的富翁,不会只买一两个。囚牢中甚至有小组织互相欺凌的奴隶。
但众所周知,感染者死亡后大概率会崩解成能致人感染的源石粉尘,即使空置,也会留下一个用封闭的囚室来关押他们。
被‘粗暴’地扔进来,门扇落锁。
全库维亚最难越狱的场所达成了。
水,和食物一样难得。莫林不太需要,但架不住有人需要。
关上门的一瞬间光亮,她看清了大部分牢房。
七八个感染者,有男有女。没有人会把体力花在繁衍的行为上,求生已经是不易的,更何况小羊的镣铐显示她还是个能自己掌控源石技艺的术士。
一个男孩凑了过来。
“姐姐,可以让我吃一口吗?我就咬一点点,一点点。”
“嗯?”莫林看着男孩渴望的眼神。他身上挂了源石感染、饥饿还有干渴,生命条已经很危险了。明明莫林为了恢复体力可以吃掉身上难吃的各种东西,但她不愿意这么做。
莫林摘下羊角上卡住的一小片肉给了男孩。
他甚至来不及道谢,快速地将肉放进嘴里——又吐了出来。
“谢谢你,姐姐。”
“?”
“姐姐,如果你今天分给我食物,以后大家都会控制不住抢你的。”男孩给莫林讲这个残酷牢房中的规则,“感染者都很不容易,不可能有药吃,头疼起来什么也不顾,控制不住地想要抢别人的。所以我只吃了一点点血,呐,肉还给你。”
“咔——”
牢门再次开启,一个库兰塔出现在门口。
“嘿,石头怪们,开饭了!”
一桶泔水一样的食物被泼在地上,所有的奴隶马上去抢夺上面大块的充满酸腥的腐烂食物。这些肯定是吃不饱的,但能让奴隶们有些力气去再上台去搏命。
在狞笑中,牢门再次关上。
从来没有吃过这么恶心的东西,但莫林还是要去吃。
不知是否故意,莫林这个后来者很轻松挤进了内围,抢到一块中型植物根茎一样的碎块,她就停手退出来了。
是的,莫林也明白了。不合群,那就是死路一条。即使力量强大一些,在这个牢房的‘黑暗森林’里。如果没有抱团,抢夺、盗窃都会发生在莫林身上。
狼灵的声音总是那么及时,让莫林冷静面对自己的状况:‘无法下咽,也必须吃。这是一场淬炼的过程,会很痛,但你能真正理解感染者到底是什么存在。
小羔羊,这里是泰拉。’
如狼群一样,她想要表达并实施自己的思想,首先要当头狼。她必须要去抢食物和倒在地上的水开始,一步步改变。
永不屈服地面对一个又一个的困难,再通过自己的行径帮助别人。虽然抢救一群在病痛中等死的人几乎不可能,但,为什么不去做呢?
如果封进于千珏力量里、加入巴别塔接受特蕾西娅的安逸
让自己在这里扎下根去。她不会用自己永远有足够力气的特殊能力来暴力达成,而是期望用真挚的内心和实际行动,两者缺一不可。
莫林认可的想法是:让这里每一个人都能平等地分享资源,不必急迫争夺。
眯眼适应了一下黑暗,她看清了每一个人的脸。调匀呼吸,收起了谦卑无神的表情,终于不用再隐藏,哀伤在暗影中也仿佛一束光。
……
要知道,最好的烙印师请一次的钱足够买一条普通感染者的命了。所以潜规则是参加笼斗的奴隶都是在活着出来后才能请烙印师打上商品码。这条商品码相当于地下赛场的准入身份,贝西这是已经将她看做一个很好的奴隶了。
现金买卖是不用缴税的,但下注时,区分主人和赛场共同的庄家,投注者必须要有一个凭据。
……
“我自己会走。”
终究底子里的傲骨不允许自己落于阶下,只要她想,她一念间就可以将这个叫巴尼的护卫脑袋炸成碎片。平静是她对可笑命运最后的反抗……如果伊芙利特能自由自在地跑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莫林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这份耻辱她会牢牢记住的。这是比术法更重要的,精神上的力量。每一次苦难,都会让她更强大。
专门为奴隶打商品码的刑房内,火盆烧得正旺,烙印师正在调整烙铁上商品码的排布顺序。
莫林坐在那里,本就没有袖子的衣服下,手臂在一路上的行走,确实有点——落下灰尘。积累到快要盖过源石碎片了。
“我右肩上有源石结晶,能把烙印打在左臂上吗?”莫林将一块本应堵住她口的破布展开,擦拭臂膀和上面的褐色凸起。
“还印右臂吗?”烙印师是一位库兰塔。他将烙铁放进火盆,不时拨弄炭块,让商品码的每一个部分都均匀受热。炭火舔砥着烙铁,青黑色的金属渐渐变色,直到通体变成通透的红色。
“当然,和她的源石印在一起。以后她每次施法都会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巴尼冷笑道。
库兰塔烙印师夹起烙铁,在莫林的右上臂上比划了两下。
“小羊,千万不要乱动,如果模糊了,必须印上新的。”他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少女真正没有丝毫的恐惧,安安静静没有丝毫的嘴硬,甚至有点好奇地看着他做准备工作。
为了确保商品码不会覆盖到源石,特意向下了一些,选择肱三头肌上,。
“感染后,我的神经就有些问题了。我的一些神经功能发生紊乱,让我完全控制住自己的行动,即使碎裂骨头,神经再也不会传达难以忍耐的疼痛了。”直到刑具离开皮肤,莫林都在讲述自己编造出的源石感染症状,
“其实还是有一些没有完全影响的。我对皮肤的触觉,可以在源石技艺生效时暂时接管身体,但是它同样只是一种感觉。就像闭上眼会看不到,不注意伤处就不会察觉到迟钝的痛觉……呵,用来战斗可太合适了。”
……
一个感染者突然大声咳嗽起来。咳得上身都弓了下去,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莫林出于医者的本能想帮忙,却被菲林女孩制止了她的靠近。
“别,咳……别过来,我病发了,会传染你的。”
“没关系,大家都是感染者。我叫林。”莫林走近,在众目睽睽下按下菲林抬起的手,蹲下来轻轻帮他拍背。
莫林马上将自己的假身份告诉了他们:“我是一个莱塔尼亚的贵族后裔,我父亲的政敌将我拐卖到卡西米尔,还用源石刺伤了我。我会治疗的源石技艺。”
“难怪……咳咳……”她的表情变得更加痛苦,莫林赶紧使用了因为减轻烙印疼痛,刚刚转好的治疗术。
绿色的光芒短暂地在两人身上浮现。第一次,法术的光照亮了这里。
她感觉胸口好多了,不再如同烈火炙烤。
“我叫维尔。这就是源石技艺?好神奇。”
“没什么好神奇的,就是一门所有人都可以学习的技术,和写字唱歌一样简单。”莫林道,“你现在也是感染者了,使用源石技艺会更容易些。”
“等等,你不是戴着这个东西吗?怎么还能使用法术?”维尔注意到了莫林的脖颈上拷着的镣铐。
那是一个沉重的铁环,末端连接在一根贴地的铁链上。只要莫林有什么动作,铁链都会发出声响——如果那时候她还是个乖乖的富家女,而非真的打算动手的战争术士。
那时她的解开方式,不止铁链,所有枷锁全部被熔融崩开。
“它不是实时生效的高级产品,只能减缓法术回路,……太详细了你也听不懂,你可以将它理解成一个架在脖子上的刀,稍微活动一下是没有问题的,只要身体允许,该施术的就施术,但范围太大就要被割伤了。”
“那还有什么用?你还是能用法术。”维尔拨动了一下铁链,发觉它其实很沉重。
“并不是这样的。如果有术士操控,这个东西会被操作,可以勒紧到让人完全无法呼吸,甚至勒断颈椎。”莫林道。
莫林没有说的是,这肯定到不了那个时候,她爱的狼会先一步动手。
话题有些沉重,两人静默了一会。
“好些了吗?”莫林问道。
维尔感觉肺腑不再疼痛,答道:“好多了,谢谢你,林姐姐。”
而莫林站起身,视线环绕了一圈,用所有假寐者都能听到的大声道:“我是术士,如果有谁想要我治疗,我要收一块‘饼’,允许赊账,但也别想赖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