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调查科并非铁板一块
第42章 调查科并非铁板一块
十点过。
昏暗的牢房。
屎尿霉味充斥着鼻腔。
一间囚室铁门后。
盘腿坐在稻草上的陈再道看着面前的一个大搪瓷碗,心想,这就自己人生最后一餐么?
纵使万般不甘,他也决定慷慨赴死!
他默默再念了一遍誓词...永不背叛!
不再犹豫,开始吃饭。
吃完饭后,将碗通过铁门下边的小洞放天门外。
转头看着旁边另外刚送进牢里的犯人。
他见过这位,振亚公司杨经理的司机。
曾经一起在大街上喊过口号。
还有空置的牢房,按理来说,敌人不会将两名红党嫌犯关在同一个房间里。
带着疑惑,陈再道没有与对方打招呼。
他能感到眼前这位年轻人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在他的目光中根本没有感受到一丝惊慌与悲伤。
他为什么没有惊慌与悲伤?
除非他已经变节!
自己绝不会变节!
或许他认为是自己已经变节?
敌人提审自己就半个下午,自己偏偏完好无损放回囚室,他有这个怀疑并不奇怪。
只是敌人的特派员说要在今天晚上处决自己...到底是真是假。
恐吓也是审讯的手段之一!
心有些乱,患得患失。
以上海行动队的脾气,大概率真要将自己处决。
自己即将离开人世,但是他也没有劝自己坦白从宽,或者是他早已看破生死?
即使对面的阿金是同志,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双方谁也不会相信对方。
沉默了好一会,心有些乱的陈再道抬眼看着阿金,决定试探一下。
声音沙哑而低沉:“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什么都没说,我先走一步。”
阿金看着陈再道,忽然轻轻地点头,然后压低声音:“你不用担心!为了理想而死,死而无憾。”
“咳,咳,不能看到囯家强大,实乃人生憾事!”
“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的吗?如果有,我会想办法给你完成...”阿金的语气平淡没有波澜,只是目光悲伤的看着陈再道,今天是陈再道牺牲,也许,明天就是自己。
胡思乱想的陈再道听完阿金的话,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的一切都献给了组织,如果有遗言的话,我只想对我的父母说一声对不起...”
阿金点点头:“我会想办法将你的遗言转达...”
阿金还没有经过审讯,所以,他认为自己也许还有几天时间...
两人没说别的内容,谁也不相信对方。
而且两人都知道,此时屋顶肯定有人正用某些工具偷听两人的对话,早就听说有一种设备,再小的声音他们都能听到。
牢房中的气氛有些怪异,陈再道忽然开口:“你信鬼神吗?”
“就算有,我也不信,因为我有我的信仰!”阿金忽然笑了:“我希望有,这样的话我们下去之后还可以跟他们一起战斗。”
陈再道犹豫片刻:“他们并没有对我审讯,直接下了枪决令...”
阿金愣了一下,看着陈再道有些苍白的面孔:“我相信你没有变节。”
他的话一出,陈再道猛然睁大了眼睛,看了阿金好一会,苦笑一声:“谢谢你的信任!”
牢房里再次归于平静。
寂静。
甚至能听到黄浦江上夜航船只的气笛声。
一阵脚步声隐隐传来...
两黑衣人带着四名狱警从通道入口处过来。
昏暗的电灯光线照不亮他们的面孔。
脚步声渐近。
在两人牢房外停下。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牢房里响起:“人犯金六,陈再道,验明正身,押赴刑场,枪决!”
阿金有些懵,都没经过审讯...直接枪决?
多年以前,反动派曾经这样干过。
抓到人后根本连审都不审直接枪毙,但是这几年随着组织转入地下,反动派每抓到自己的同志,都如获至宝,审讯时间甚至长达一年!
他甚至想过如何越狱,现在看来,应该没有机会。
行动队中不乏国术高手,而且...双拳难敌枪手。
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旁边的陈再道:“呵呵,我们还在互相猜疑,看来白费心思了。”
“有你陪同,黄泉路上不寂寞....”陈再道站起来。
“小心有诈...”阿金压低声音,反动派借枪毙人犯来给嫌犯施加压力,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我觉得,是不是要喊一下口号...”陈再道摇头,生死早已看破,自己只是个鸟文编辑,反动派就算抓到自己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狱警给两人戴上手铐、脚镣。
出牢房。
调查组秘密枪决人犯并不在刑场,以防这些红党临死前还乱喊口号蛊惑人心。
两人在牢房后不远的高墙下站定。
旁边木桩上已经绑着血迹斑斑的人,看不出面孔。
“于菲?”步履蹒跚的阿金看到一个身影,愣了一下。
于菲里塞着破布,看她的样子,应该没有受到敌人非人的折磨。
有的时候,死比活着要好。
反动派杀人不眨眼,曾经有多少同志就死在这一片刑场上。
他的心里很难受,要不是自己临时将她叫过来作掩护与柳叶接头,她也不会暴露。
是自己亲手葬送这个年轻姑娘的大好年华。
敌人无孔不入,自己只能陪她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跟陈再道一起先后被绑在木桩上,趁警员没注意,悄悄从嘴里吐出一枚大号回形针。
一名黑衣人走到陈再道面前:“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写认错书,公开登报与红党脱离,可免一死!”
说不恐惧是骗人的,陈再道很想说什么,永不背叛四个在脑子里不断闪现...
跟着走到阿金面前重复...
没有反应...
然后走到惊恐万分的于菲面前,继续嚷嚷...
旁边一位黑衣人忽然大叫:“我不服,我要找陈局长申诉...”
见有人嚷嚷,另一位被绑在木桩上的年轻人跟着大叫:“我爸爸是陈局长,你们不能枪毙我...”
一黑衣人走上前:“陈祖明,勾结小鬼子贩卖烟土,经罚院调查确认,罪证确凿,现判决如下...枪决...”
跟着一戴口罩的警员持步枪上前,举枪,拉扳枪推子弹上膛,对准老子是陈局长的年轻人脑袋...
砰...
脑子后飞出一大团喷溅...
声音嘎然而止。
要找陈局长申诉的那位直接吓尿:“我招,我什么都招...”
警员没有理会:“林才辰,勾结小鬼子贩卖烟土...枪决...”
砰...
一个又一个烟土贩子被枪毙...
剩下最后陈再道,阿金跟于菲三人。
预料中过来劝降的特务没有出现。
倒是有两个黑衣人从行刑的人群后出来。
其中一个戴着口罩、背着包袱还一瘸一拐。
正暗自活动的阿金加快动作,手铐已打开。
手上握着从衣角里扯出来的半片刮胡刀片正在割绑着双臂的绳索...
他认得没戴口罩的那位:沈酒!
这位是个高手,他不认为自己有机会能从他手上逃脱。
刑场上还有那么多带枪的警员跟身手不凡的警员,临死前总得拼一下。
一个黑衣人匆匆小跑而至:“报告队长,有紧急任务,特派员让你立即带人抓捕...”
“沈队长有事先去忙,这里我来处理...”沈酒旁边一瘸一拐那位嘶声道。
“那就交给你了。”沈酒说完挥手转身就走。
带着黑衣人跟警员全都往办公楼方向小跑着离开。
刑场上留下瘸子点头,跟着掏出手枪,走到正紧张割绳索的阿金面前三米左右站定。
瘸子抬枪,对准阿金脑袋,嘴里吐出个什么东西,变了声音:“别瞎折腾,配合一下...”
声音很熟悉,阿金收头巨震,下意识停下手中动作,脑子有些懵:“柳叶?”
砰砰砰...
连续三声枪响...
行刑结束。
高墙上的电灯一组组依次熄灭。
瘸子背的包袱里有大套警员衣服。
一行四人很快从后门离开后,负责收尸的人跟着从后门进入秘密刑场。
虽然柳叶身份神秘,阿金的心仍然在狂跳,到今不敢相信能从调查科手中脱险。
原以为自己是柳叶的上线,没想到对方来头竟然如此神通广大。
“卖车的钱呢...”黄师傅忽然开口问。
“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阿金以为黄师傅要问别的事,愣了一下,赶紧回答:“交了党费。”
实际上,那些钱还藏一个秘密的地方。
“无耻,那是我的钱!”黄师傅黑着脸。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变节投靠了反动派?”阿金的斥责苍白无力。
“你姆的,我本来就是反动派...”黄师傅没好气儿。
这话好象没毛病!
黄师傅带着三人走进一个破院,进屋,点灯。
拉开抽屉掏出三份陈旧的证件:“记好自己的名字...”
陈再道有些懵:“这啥?我什么时候变成小鬼子了?”
黄师傅声音沉重:“我已向‘中学’请示,你们三人明天起到公租界丹.麦电讯公司接受培训,一个月后进入鸟岛潜伏,具体任务会有人给你安排。”
阿金感到自己的心情有些沉重,胸口犹如压了一块大石:“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向上级请示。”黄师傅挥手:“一个月内不要暴露身份,千万别死在小鬼子特工手里...”
...
黄师傅看了看表,现在是一点半。
除了有钱人之外,一般人八九点钟就上床休息,晚上娱乐活动很少。
现在这个时间,是人睡眠最沉的时候。
换上的软底布鞋从小院后门溜出去,小巷子中一片黑暗,四周寂静无人。
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对附近的地形了如指掌。
悄悄靠近一间公寓的后墙,掏出黑色的手套戴上。
后墙一人多高,根本拦不住老特工,一个轻跳身形向上窜,手掌搭在墙沿,双手借力,翻到围墙上,跟着无声无息落地。
院子里一片安静,远处大街上路灯散发到天空的线,散射到二层公寓。
光线朦胧。
黄师傅从楼梯口一步步挪动到二楼,屏住呼吸,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从上到下轻轻推门,判断着门栓的位置。
有些麻烦,用的是铁门栓,要想打开难度很大。
看了看门上的气窗,并没有关严。
贴着玻璃听了好一会儿后,屋里呼吸很是均匀。
单人入室行动,危险性较大,所以他没打算进屋。
直接攀上门口屋檐,将一个绳套固定在屋顶橼子上,双脚套进强套。
跟着用刀柄砸向玻璃...
黑夜里突然出现哗啦哐当响惊醒了屋里沉睡的情报员。
很快,屋里传来动静,旁边的屋里也跟着有动静。
某间屋里亮起灯,吱呀一声门开。
一个身影从屋里出来,发现是隔壁窗子玻璃破碎,顺口问:“小钟,你家玻璃怎么烂了?”
屋里传来懒庸声音:“是王叔了啊,我也不知道...”
跟着,门被打开。
借着隔壁房间电灯映在走廊上的光线,黄师傅看得很清楚,出来后立即四下张望的黑衣人手上拿着手枪。
他的目标是就是这位。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右手准确滑过黑衣年轻人脑袋捏住脖子。
跟着,黄师傅从屋顶扑下,一只手擦着黑衣年轻人手臂滑到手腕,一把将受到袭击年轻人手枪扯走。
隔壁老王看着这一切惊呆,立即慌张,一时找不着词,只得大叫:“啊...”
拿着手枪的拳头猛地砸过来,耳门上传来一阵巨痛,跟着晕倒在地。
得防夜长梦多,黄师傅直接捏碎年轻人喉骨。
公寓各个屋里的人老王怪叫声,开始陆续拉亮电灯。
跟着不时传来吱呀开门声,有人发问:“发生么事?”
黄师傅已经进屋,拉亮电灯,麻利地翻箱倒柜。
将屋里放在柜子里的望远镜、照相机全都顺走,跟着跳窗而出。
这家伙知道得太多了,必须死。
...
天还没亮。
许长河的机帆船在苏州河上乘风破浪,机帆船停在昆山城外。
船舱里,黄厨师正躺在许长河的被子上呼呼大睡。
黄师傅溜回小院。
刘小悦被旁边院子里隐隐传来撞击声惊醒。
觉得有些奇怪,敏姨院子里后半夜怎么又传来奇怪的声音。
悄悄从床上溜下来,走到窗口仔细看。
黑灯瞎火啥也看不到,竖起耳朵仔细听,似乎有人在房间里刻意压抑着呻吟。
昨天晚上...还听到有叫卖锅的...
小丫头忽然意识到什么,羞得面红耳赤,赶紧回到床上蒙头大睡。
隐隐约约的声音一直响到天蒙蒙亮...
隔壁院子大门猛然响。
许玉玲的声音从传开:“姓张的,赶紧开门...”
好一会儿后,张敏从二楼上下来,拉开门:“有事么表姐?”
“你们能不能小声点,还让不让人睡觉?”
张敏立即叉腰:“碍你什么事了?”
许玉玲黑着脸:“你侄女就在对面,注意点影响好不好?”
张敏笑了笑:“那行,今天晚我睡院子里总成了吧?”
“哎,你真跟黄师傅睡了?”
“睡了,咋的?”
“你不怕克死他?”
“切...”张敏看到对面二楼上有人开窗看热闹,直接掩上门怒吼:“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娘将你眼珠子剜出来当炮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