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下面来看一看赵光义这边的情况。
带着满身的墨汁和血迹回到了开封府后,赵光义才刚在自己休息用的房间坐定,他的绝对亲信陈从信就走到了面前,然后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向赵光义行了一个在宋朝时期十分罕见的跪拜礼。
深知陈从信的为人,赵光义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沙哑着嗓子开口问道:“那里出了纰漏?”
“卑职的一个侍妾。”陈从信满脸羞惭的回答道:“官家答应让王爷出任知贡举的那天晚上,王爷你把考题交给卑职,让卑职拿去交给柴成务,但是卑职回到住处时天色已晚,就没有连夜去见柴宝臣,带着考题在家里住了一夜,谁曾想给卑职侍寝的那个贱婢,就乘机偷看了考题内容。”
“确认是那个侍妾?人拿到没有?”赵光义追问道。
“基本确认就是她。”陈从信的表情益发羞愧,说道:“卑职无能,怀疑到那个贱婢时,她已经借口出门买东西,从卑职的家中逃走,应该是有人抢先一步给她通风报信,掐断了我们追查背后元凶的线索。”
“元凶是谁不用追查了。”赵光义面无表情,说道:“肯定是赵普,目的就是想把本王彻底扳倒。”
“王爷,你为什么不怀疑你的那个大王侄子?”旁边的另一个绝对亲信姚恕开口,有些奇怪的问道:“他在这件事里收益最大,这事也有可能是他一手安排了贼喊捉贼的啊?”
“他现在还没有这个本事。”赵光义轻蔑一笑,说道:“他现在手里只有一个告病离职的梁周翰,财力也远远不够,还没这个能力在思齐的身边安插眼线。”
自信的否定了是不肖侄子偷走考题后,赵光义又说道:“不过本王还是小看了他,如果不出本王所料的话,赵普真正目的原本是想借刀杀人,利用他来把本王扳倒,谁曾想这个小子为了讨好皇兄,故意不等事情闹大,抢先一步把事情捅破,既让我出了大丑,又保住了皇兄的颜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之前就太低估这位大王了。”姚恕吃惊说道:“既借了赵相公的力,又不肯任由赵相公摆布,一心一意只为讨好官家,这摆明了是冲着太子宝座而来的啊。”
“你才刚发现?”赵光义莞尔一笑,然后说道:“皇兄把实际上主持这次省试的权力给了他、明显是想考验一下他的办事能力,你们说,我们该如何是好?”
“王爷,绝对不能让大王顺心,一定得让他把这次省试办砸了!”姚恕的表情十分凶狠,狰狞说道:“自杀猪巷那个案子以来,大王已经多次在朝廷上露脸,官家对他明显也是越来越抱有期望,所以我们必须得打压一下他的势头,以免他对王爷你形成更大的威胁!”
“不可!”窦偁当即提出反对,说道:“王爷,在这件事上,你千万不能只顾眼前利益,大王为了讨好官家,不惜放弃把泄题丑事闹大的机会,我们恩将仇报,不顾朝廷和官家的颜面,故意给大王使绊子,官家一旦知道,必然会对王爷你勃然大怒,甚至大失所望。”
说明了自己的反对理由后,窦偁又提议道:“所以在这件事上,王爷你一定要以国事为重,全力协助大王办好这次的省试,让官家知道王爷你也是顾全大局的人,这样才能挽回官家对你的印象。”
“言之有理。”赵光义立即点头,阴声说道:“在回来的路上,我也曾经考虑过如何搅黄这次的省试,让本王那个侄子出一个大丑,但仔细一想后,也发现这么做太过危险,一旦让皇兄知道,皇兄必然对我更加失望和不满。”
顿了一下后,赵光义又补充道:“毕竟,王仁赡统领的武德司(皇城司前身)也不是吃素的,皇兄如果下旨严查,我们说不定就会查出什么蛛丝马迹,所以这一次,本王只能是帮着大侄子把省试办好,先讨皇兄一个欢心。”
姚恕无奈闭嘴,仍然还跪在地上的陈从信则突然开口,说道:“王爷,虽然在这件事上,我们不能故意给大王下绊子,但是也不能让大王一个人出风头,卑职认为,我们应该提前做好准备,在这次省试里和大王抢一抢功劳。”
“如何抢功劳?”赵光义开口询问,又随口吩咐道:“不用跪了,起来说话吧。谁都有一时大意的时候,以后小心就是了。”
“谢王爷厚恩。”陈从信道谢,先站起了身来,然后才说道:“科举素来有三大顽疾,一是冒名顶替,二是夹带作弊,第三是考场守卫,这三点几乎无法回避,差不多每次考试都会出现,所以卑职认为,我们只要在这三点上多下功夫,就一定能够抢走大王的风头?”
“如何多下功夫?”赵光义追问。
“首先是冒名顶替。”陈从信一一答道:“外地来的考生冒名顶替,虽然很难完全辨别清楚,但是这些人在平时的衣食住行中,难免会露出一些破绽,所以王爷只要大量出动开封府的差役,暗中排查外地考生的身份来历,就一定会有所收获,然后到了正式考试时,王爷你亲自出手揪出这些考生,官家一定会十分满意,也会看出大王外强中干,不过如此。”
赵光义缓缓点头,认可了陈从信的这个建议,陈从信忙又接着说道:“第二点是夹带作弊,目前的市井之中,有一些不法商贩为了牟取暴利,故意制造了暗藏玄机的文房四宝和衣帽鞋袜,或是砚台中空,内藏禁书,或是衣服带有夹层,可以藏布藏纸,甚至就连糕点之中都藏有纸条,高价卖给考生。”
介绍了考生的这些作弊办法后,陈从信又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想必这些不法商贩已经卖出了不少这些作弊之物,所以我们只要出动开封府的差役,尽量捕拿这些商贩审问口供,就不难知道那些作弊考生是如何夹带入场,然后王爷你再亲自出手,揪出已经在大王面前蒙混过关的考生,大王就必然颜面扫地。”
“那第三呢?”赵光义追问道。
“第三就是争取领兵守卫考场的禁军将领为我们所用,这样王爷不管你是想立功请赏,还是做点其他有必要的事,都可以易如反掌。”陈从信露出了狞笑,说道:“正如王爷所言,咱们的大王是一个穷大王,在砸钱收买人心这个方面,他不可能是王爷你的对手。”
赵光义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说道:“杨信这次安排了领兵守卫考场的指挥使叫陈彪,是个既贪财又好色的货,你亲自出马,去把他争取过来。”
陈从信立即答应,赵光义则又轻描淡写的说道:“杨昭俭喜欢吴道子,把那副《江海奔腾图》给他送去,王怙的儿子上次在外瓦子犯事,也是时候让他知道是我们放了他宝贝儿子一马了,这次省试本王已经出了大丑,如果我去年亲点的州试第一柴成务,还是不能拿到头名状元,本王这张脸就丢得更大了。”
“可是王爷,官家已经说了,他这次要亲自审卷啊?”窦偁有些担心的提醒道。
赵光义自信的微微一笑,说道:“放心,我皇兄是识货的人,柴成务也是有真才实学的真才子,只要本王与杨昭俭、王怙一起推荐他当状元,皇兄他不可能不答应。”
计议一定,未来的高粱河车神也终于显露出他的真正实力,在他的几名亲信心腹安排下,开封府当天就出动了好几百名的差役,四处钻山打洞的设法排查这次省试的考生背景来历,寻找其中隐藏的冒名顶替者。
与此同时,在无数泼皮无赖地头蛇的暗助下,好几十个的不法商贩也被开封府衙役暗中缉拿到案,然后在经验老道的开封府差役威逼利诱或严刑拷打下,这些不法商贩也不得不交代了他们都卖了一些可以用作弊的物品给本科考生,不少企图靠着作弊手段得到荣华富贵的考生,甚至还没到搜检这个环节,就已经被开封府的人暗中锁定。
惟有笼络禁军指挥使陈彪的工作,被赵光义的首席智囊陈从信安排在了第二天正午,不过也还好,陈从信把陈彪请到了丰乐楼上享受了一桌美酒佳肴后,才刚向陈彪说明自己的真正目的,陈彪马上就拍着胸口许下了承诺。
“请知事放心,末将知道该怎么办!如果发现有人悄悄进出考场,末将一定立即向二王爷禀报,二王爷如果有什么需要,末将也保证他的人能够进出自由,还绝对不会被其他不相干的人知道!”
陈从信一听当然十分满意,忙举杯说道:“既如此,那就多谢陈将军了,也请陈将军放心,事成之后,王爷一定不会忘记将军的功劳。来,下官敬将军一杯,祝将军百战百胜,升官发财。”
陈彪哈哈大笑,当即举起酒杯与陈从信碰了两杯,然而就在二人准备满饮此杯的时,陈彪的一个亲兵突然推门进到了雅间,神情有些着急的说道:“将军,请马上回启圣院,殿前司都虞候杨信杨将军,派人给你送来了紧急军令。”
陈彪一惊,忙问道:“杨信的紧急军令?什么内容?”
“让你去和贺怀浦贺将军换防。”亲兵如实答道:“杨将军让贺怀浦贺将军另外率领一支禁军接管启圣院,负责守卫省试考场的安全,听说这还是官家亲自下的圣旨。”
砰的一声,陈从信手里的酒杯滑落,呆滞的表情也顿时出现在了他的脸上,然后,陈从信还仿佛看到,自己带着赵光义的口信和赏赐去笼络贺怀浦时,贺怀浦就好象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把将自己抓起,然后喀嚓一声拧断自己的脖子……
贺怀浦也绝对干得出这样的事,因为赵光义收买得了任何人,却惟独收买不了赵德昭的亲舅舅贺怀浦——赵光义总不能这么对贺怀浦说吧?给我帮忙,帮我把皇位从你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外甥手里抢过来,让本王登基当上皇帝,本王荣华富贵绝对少不了你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与此同时的启圣院中,满身甲胄的禁军散指挥使贺怀浦,正在对着马上就要接管考场的禁军士卒训话道:“好生给本将军当差,守好考场,本将军可以保证不会亏待了你们!但是嘛,谁要是敢贪图钱财,在本将军手下玩花样……。”
说到这,贺怀浦先是狰狞一笑,然后才接着说道:“老子亲手活剥了他的皮!”
“然后我抽他的筋!”
狞笑着补充这句话的,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禁军基层将领,皮肤白皙,容貌颇有几分英俊,在场的一些禁军将领士卒也知道他的身份——贺怀浦的独生子,赵德昭惟一的亲表哥,贺令图!
毕竟是曾经在杨家将中出场的人物,和儿子联手恐吓了一番手下士卒后,贺怀浦又微笑说道:“顺便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因为还有两天才重新举行省试,暂时还不需要过于拘泥军纪,今天晚上本将军自掏腰包,好酒好肉让你们吃一个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