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号角在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响起。

数万贼军密密麻麻地列于雍丘城西门外一里处，拒马桩一层层横亘在军阵前。

“终于开始了！”

望着一里之外旌旗猎猎声势骇人的贼军，张巡仿佛等了很久一般，面上浮现淡淡的渴望。

南霁云、雷万春、田秀荣和陆沉香以及其余如蔡雪峰等二十余名将领都凝立在城楼之上，远远望见漫山遍野的贼军，脸上神色各不相同，但无一人表现出半分畏惧之色。

“咚咚咚——”

沉闷厚重的鼓点自敌军阵中传来，随之当中一列不下三千人的大军在银铠将领的带领下率先冲出阵来。

待行得近了，南霁云才认出此人，乃贼军中颇有名气的大将李庭望。现在他作为伪燕征东军的先锋，领三千步军前来，自是先试探雍丘城的军力如何。

三千步军抬着云梯，推着撞车，一路小跑着冲向雍丘城。

“将军，末将愿领三百骑兵破掉这股贼军！”

雷万春见三千贼军愈来愈近，出列向张巡请命道。只要三千步军没有严阵以待，以三百骑兵出城冲阵，的确会大乱敌兵阵势，那时大军从城内掩杀而出，定然大胜。

张巡摆摆手，道：“三千贼军，还犯不着主动出击，就拿这些乌合之众让大家活动活动筋骨吧。”

雷万春见请命不成，只得回到己方阵列，与众将士准备檑木滚石一类。

谈话之间，三千贼军已奔到离城五十步的距离，李庭望领着十余亲兵驻在一处小土堆上，指挥着手下步军向雍丘攻去。

领着一队弓箭手的南霁云见李庭望在五十步外停住，不由微微一叹，将张满的长弓放缓，他虽箭法高明，但如此远的距离，他也没有把握能够射中。

李庭望躲在射程外监军，三千贼军虽知前路凶险，但却没有退路。幸好这些贼兵以奚人和突厥为主力，个个性子凶悍，天生好杀，此时更无所畏惧。

待贼军冲到二十多丈距离时，南霁云重又将长弓张满，瞄准一名带队的小将，大吼道：“放箭！”

由他亲自训练出来的四百弓箭手反应迅疾，南霁云话声刚起，无数羽箭便嗖嗖破空向城楼下射去。

这些弓箭手都受到南霁云的真传，箭法相当不错。一轮箭雨过后，三千贼兵便倒下了近百人。不过一百人对于三千大军而言却是算不得什么。

“护盾！”

李庭望在大后方见到城楼射下的羽箭威力巨大，向行进中的阵列大吼道。

这时贼军好像才反应过来，齐齐将背上背着的藤盾取下护在身体要害处。

“放箭！”

一轮箭雨后，南霁云再次命令道，前后相隔不到三息。

讲到对箭法，南霁云的确比不上神箭门传人，但若论对箭阵的运用，南霁云却自有一番理解。

他一手训练出来的箭手所用弓箭都是三百石的巨弓，寻常兵士若连续张弓四五次已是双臂酸麻，再也拉不开了，且极可能影响到短兵相接的作战能力。

基于此，南霁云自己琢磨了一套连环放箭却又能够久持的方法，那便是三段箭阵。即将箭手平均分为三组，依次轮番放箭，这样不仅提供了持续不断的箭矢威胁，又能为箭手多出六息的恢复时间。

别小看这六息工夫，却足以保持每名箭手多张弓三次。且在这六息的时间里，休息的箭手还能及时为前列箭手做好羽箭等准备，可说是一举多得。

这三段箭阵虽然说来简单，不过却几乎少有人能够如南霁云这般精确地计算出来，并且使用得恰到好处。

一轮轮箭雨连续不断地向城楼下射去，但因为敌兵已有藤盾护住头胸等要害，第二轮箭雨过后，能够射杀的敌军已缩减到四五十人，待第三、第四轮箭雨后，只有十余日倒下。

五轮箭雨后，三千贼军终于抵达城楼十丈外的护城河前不到，所剩仍有二千七八的样子。

此时李庭望在亲兵的重重保护下，也已驱马冒险来到三十丈外督军。

箭雨不断，这些由奚人、突厥和汉人组成的先锋营冒着箭雨将一架架长长的云梯横放护城河上，接着两人一组，一人将手中藤盾横放在云梯之上，而另一人用藤盾为两人护住头顶。

“不好，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架桥！”

田秀荣见贼军如此，不由出口惊道。

果然，不过眨眼功夫，一条由云梯和藤盾架成三四丈宽的渡桥已稳稳横放在护城河上。

有这样的渡桥，敌兵无异于已轻轻松松越过护城河，大军可直趋城下，展开全面的攻城战。

不待张巡说话，南霁云对手下弓箭手吼道：“上火箭，目标渡桥！”

话音刚落，他已将一支裹着棉布沾了火油的羽箭搭在长弓上，箭头触到早已准备好的火把上，轰的一声便燃了起来。

南霁云毫不犹豫，微微瞄准渡桥，火箭嗖的一声便破空射去。

不过火箭刚刚落在渡桥，上面未曾散去敌兵举起藤盾，将好不容易搭好的渡桥护住。

但接下来，漫天的火箭自城楼上噗噗射下，不多时已将渡桥上的贼军笼罩其中。

不过说来奇怪，这些藤盾本是由藤条晒干后反复在水中浸泡再晒干后编制而成，为了增加藤盾的坚韧程度，最后还在火油中过了一遍最后才晾干。

按理说，这样的藤盾应该遇火便燃，可此时在火箭笼罩下，竟然毫无反应，而渡河上插满的火箭只将箭头上的油棉燃尽便即熄灭。

不用想也知道，贼军定然早已防到了他们这一手，在藤盾上做了防火处理。

三十丈外的李庭望见南霁云的火箭无功而返，不由骑在马上哈哈大笑道：“无知小儿，井底之蛙，哈哈哈……兄弟们，杀啊！”

笑声刚落，长刀一挥，命令着已自渡桥上渡过一半的两千多先锋营向雍丘城杀去。

而在他身后的六万大军见渡桥已成，终于开始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接着便看到再一群多达万人的步骑兵整齐而迅疾地向雍丘城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