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晨，天刚放亮，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便将李钰从沉沉的睡梦中吵醒。

等他揉着朦胧的睡眼，戴上铁质面具，打开房门，立马被身着一袭红色劲装的陆沉香彻底惊倒。

昨夜虽也曾见到她那惊世的容颜，但毕竟是在昏黑之中，又或者在众目睽睽之下，哪里能够多加细看。

但现在如此美人亭亭立在他的身前，犹如一团随时都将焚灭一切的火焰，让李钰差点便不能自持。

想到她是南霁云的心上人，李钰才稍微将惊呆的心绪平定，看着她那烈焰红唇和水波荡漾却又咄咄逼人的眼神，忙移开目光，盯着她手中提着的那把质朴长剑，笑道：“陆将军昨夜休息得可好？”

李钰话一出口便心中叫糟，他和陆沉香虽有昨夜那等亲密接触，但却是在陆沉香倾尽郁结的心事时无意而发，根本与男女之事毫无干系，自然会很忌讳李钰将之提起。

偏偏现在李钰脑袋一时短路，在无话可说的时候本能地问出这话，若是旁人听来，却有轻薄调戏之嫌。

陆沉香闻言，一张本还平淡的俏脸果然转暗，冷冷道：“大人请你过府一叙。”

说罢，脑袋一扭，再不多看他一眼，提剑踏步便行出院落。

李钰看着她倏忽便已消失的背影，将想问的那句“这等事派个传令兵通知一声便了为何还要亲自跑一趟”生生咽回肚子里。

回屋简单洗漱，也换上一袭黑色劲装，戴上铁质面具，挂好腰间长刀，便也出了院落。

许是因为连日的奔波，又或者李钰昨夜对吕张二将的一番叮嘱，现在太阳初升，也不见院落中有任何一个兵卒起来。

如此可以睡觉睡到自然醒的时光，若无这该死的动乱，确实应该好好珍惜。

作为济阴的二号人物，陆正渊的府邸倒也好找，李钰只询问了两个路人便轻轻松松来到府邸所在的那条街道。

只是唯一不好的是，凭他戴着这一副奇怪的面具，要找一个胆子大点不见了自己便远远躲开的路人却是有些困难。

看到周围不是有人指指点点，便是远远躲开，李钰真怀疑昨夜陈元同对自己这铁面郎君威名远播的评价。

但转念想到，不到一日间，李钰不仅在高承义的府衙将济阴郡各路官员悉数见了个遍，又在河上小舟与济阴的三号人物，也可能是济阴最危险的人物陈元同进行了促膝长谈。

现在陆正渊清晨八早又要召见自己，李钰自觉也成了济阴一时无两的红人了。

不过即便陆正渊不去找李钰，李钰也定会去找他的。

即便昨夜陈元同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但在李钰心里，还是更相信有南霁云信物作保证、自己又曾亲眼见到和亲密接触的陆沉香。

李钰依着路人的指示，信步来到街旁拐角的一处府邸。府邸不高不大，只是寻常人家。唯一有点不同的，便是斑驳的府门正上方挂着一块写有“陆府”的牌匾。

府门微敞。

李钰正要迈步拾阶而上，便见门后奔出一名小厮模样的中年，只微微打量了一眼李钰戴着铁面的模样，倒也没半点害怕，笑眯眯地从台阶上疾跑下来，边跑边道：“是石将军么？“

李钰点点头，出声问道：“正是在下，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小厮见他自谦得有些过分，又在询问自己姓名，讶异之余更有些感动，忙弯腰道：“小的姓马，家奴一个，怎值得威名赫赫的石将军惦念？家主和大小姐正在内堂恭候将军大驾，请将军随我来。”

李钰见这小厮言语得体，措辞不俗，微微有些惊异，同时也在他身上看到了陆正渊八面玲珑的影子，不由心内暗赞，看来陆正渊也绝非一个唯唯诺诺的庸俗之辈，不然也不可能培养得出陆沉香这等惊世骇俗的女子。

一路随在小厮身后，直直穿过府内小巧而精致的庭院，再绕过一段不长的回廊，便已见到站在门口等待自己的陆正渊。

远远见到李钰到来，陆正渊早就堆起的笑容更加灿烂，迈着小步急迎上来，边走边道：“将军能够屈尊莅临，顿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李钰见他如此谦恭，哪敢托大，也忙迈开脚步，迎了上去，回道：“司兵大人召见，小子怎敢不来？”

陆正渊听李钰以“小子”自称，顿时更加高兴，一手轻轻拉着李钰衣袖，将他引向内堂，一边笑呵呵地道：“将军威名，冠绝当代，济阴能够有将军相助，即便贼兵有千军万马，我们又有何惧哉？”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李钰最不喜欢但却十分擅长的相互吹捧和恭维之语，但此时此地此人，李钰却说得并不违心。

俗话说花花轿子众人抬，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即便如何圣人，也总是喜欢别人夸赞自己几句。更何况有陆沉香和南霁云这等关系，陆正渊对他这一个小辈又如此谦恭，他也没有理由不多说几句好话，让他能够乐呵乐呵。

说说笑笑间，两人便已来到内堂。

刚至内堂，李钰双目一亮，再一次被堂中情形惊到。

只见不大的内堂摆着一张圆桌，桌上酒菜已经齐备。而让李钰惊讶的不是这圆桌上的酒菜如何丰富，而是桌上端坐的两位女子实在太过美丽。

而其中一位，正是刚刚亲至他门口将他从睡梦中叫起的陆沉香，此时她已经换下了红色的劲装，转而身着裸肩长裙，上身直披一件大袖紫色纱罗衫，轻掩双峰，肌肤隐隐显露，白如霜雪。特别是胸前那对高耸，直看得李钰差点便要喷出一口鼻血。

任他穷尽脑汁，也不可能想象得出昨夜那于万军从中单骑追敌的虎胆女将，换着一身女儿装竟是如此温柔妩媚、光彩照人。

如此美人风景，真真是“宝函钿雀金鹦鹏，沉香阍上吴山碧”。

这还不算，静静坐在陆沉香身旁的，还有一位与她模样一般无二，只是装束略显成熟的丰腴妇人，虽然在李钰锐利的目光下，隐见脸上皱纹，却也是位少见的美人。

很显然，只看这女子容貌，便知定是陆正渊的妻子、陆沉香的母亲。

美妇见李钰面具后的双目愣愣盯着陆沉香，噗嗤一声轻笑，拉了拉身旁神情淡淡的陆沉香，见她并没有任何动静，只得自己起身向李钰弯腰行礼，语音糯糯地道：“妇人陆于氏见过将军。”

李钰闻言，忙抱拳弯腰还礼道：“小子石大海见过夫人和陆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