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
新城分局一个羁押室内，齐飞脸色平静地说道。
崔明峰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杨毅然，后者把笔录递了过去。
“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字吧。”
齐飞仔细看了一遍，发现和他说的一样，于是签了名。
“字倒是不错。”
崔明峰拿回笔录，合上夹子后说道：“这次事情弄得太大了，无论事实如何，我们都必须扣留你，也是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的事。”
齐飞知道无法避免，点头道：“我无所谓。对了，我得打几个电话。”
“可以。”
齐飞拿起手机，先给方琪拨了过去。
“老婆，又出了点事…放心，爸妈没事，我也没事。”
方琪顿时泣不成声：“呜呜，老公，你以后别这么蛮干了，万一伤着了，我和孩子怎么办？”
齐飞连忙安慰道：“老婆，我真的没事，不信视频一下？”
方琪立刻发来了视频，见到齐飞好好的，这才破涕为笑，没过一分钟，眼泪又下来了：“老公，你说咱们家是怎么了？爸妈平时对别人多关照，怎么就接连摊上这些事？”
齐飞叹息道：“老婆，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些人天生就是属疯狗的，对他们再好也没用，不过大多数人都是好的，今天警察带我走的时候，咱们村的人差点把警车给掀了…”
“咳咳！”
崔明峰不悦地咳了两声，脸色黑得像锅底，齐飞连忙换了个话题：“老婆，别想那么多，你在家好好呆着，把你和娃照顾好，是咱们家最重要的事。”
“嗯，我听你的。老公，我帮你联系律师吧！”
“行，谢谢老婆了。”
过了会，方琪又打了过来：“老公，帮你联系好了，你认识，就是冯锐，她已经拿到执业资格了。”
齐飞犹豫道：“她刚拿到执业资格，靠谱吗？”
“老公，放心吧，她做助理已经满两年了，还参加过好几次辨护，还是法学硕士。”
齐飞说道：“那好吧，熟人更好沟通。”
电话刚挂断不久，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
“喂？请问哪位？”
“齐工，我是冯锐，事情经过方姐给我说了一遍，我现在往夏州赶，预计三个小时到，你发个定位给我。”
冯锐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
“麻烦冯律师了。”
“不用客气。”
齐飞淡然地挂断电话，搜索手机号查到了冯锐的微信，加了好友之后，将位置发了过去。
“收到。”
崔明峰这时说道：“齐飞，把手机交给我们保管。”
齐飞面色平静地递了过去，又问道：“事情已经说清楚了，你们打算把我关多久？我虽然不忙，可也不想呆在这里。”
崔明峰说道：“我也说不准，到了这里，就先安心呆着吧。”
齐飞面色一冷道：“行，反正我委托的律师也快到了，到时候就由她和你们打交道吧。”
崔明峰翻看着手机，头也不抬道：“行，不过，律师也不是万能的。咦？微信和短信怎么都删了？”
齐飞反问道：“不行吗？”
崔明峰顿时气乐了：“好，好，你聪明。不过奉劝你，聪明要用对地方，你这是欲盖弥彰。”
齐飞一脸平静道：“这涉及到我的隐私，我不想让人随便看。”
崔明峰冷哼道：“哼，在这个地方，没有隐私可言！”
齐飞心说，干这个行当的人真不容易，光是表情切换的速度，一般人都达不到。
他知道多说无益，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哐哐哐——
房门被敲响了。
崔明峰说道：“进来！”
一个年轻警察走了进来，附耳低语了一番，随后退了出去。
崔明峰立即脸色一沉，对着杨毅然一使眼色，两人同时站起。
“齐飞，跟我们走！”
说着一左一右将齐飞夹在中间。
齐飞奇怪道：“去哪？”
“换个地方谈话！”
新地方是一个十平方米的小屋子，窗户都用铁栅栏包了起来，进门处三张椅子一张桌子，对一张椅子固定于地面。
“坐好！”
两人将齐飞按坐在椅子上，随后坐在了桌子后面，边上还多了一人。
刷——
一道炽白的灯光迎面照来，耀得齐飞睁不开眼。
齐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但猜得出肯定和别的事情有关，弄不好就是邢三被杀的那个案子。
这么一想还真可能，那件案子警方没有任何证据扣押他，今天这件事就像送了个枕头，虽然理由有些牵强，但对方只需要有理由就行了。
“姓名？”
…
一串程式过后，崔明峰问道：“齐飞！我问你，7月6号上午到7月8号中午，你都和哪些人联系过？”
齐飞眯着眼睛说道：“这几天联系的人比较多，记不清了，我手机在你那，手机号你也知道，去查通话记录好了。”
猜测被证实了。
砰！
“认真回答问题！谁联系得最多，你应该记得吧？”
“当然是我老婆了，我爸妈被打伤了，她身子不方便，回不来，操心家里的事，所以电话打得多了点。”
“你别装糊涂！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别人？”
“有啊，我丈人来看过我爸，我同学也来过，事前都打过电话。”
“邢三打伤了你父母，你是不是特别恨他？”
“你说呢？”
砰！
“回答问题！”
“是，能不恨吗？”
“所以你指使人杀了他？”
“你这是想诱供？不好意思，拿证据说话。”
“你那天取的现金呢？现在放在哪？”
齐飞说道：“这事怎么没完没了了？我全藏起来了，这犯法吗？”
“你必须交代清这笔钱的去路！”
齐飞说道：“我怎么处理自己的钱，是我的权利。”
“你说的对，但前提是不要犯法！”
齐飞眨了眨眼，试图避开刺目的强光，“说我犯法？拿证据来！”
“哼！证据我们已经有了，现在是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齐飞淡然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既然有证据，何必在这里虚张声势？直接提请公诉，告我好了。”
“齐飞，你不要执迷不悟！”
…
齐飞整整熬了二十四小时，终于见到了冯锐。
“不好意思，警方调查取证阶段，不允许见面，所以拖了一天。”
冯锐依然是一张扑克脸，表情冷得几乎结冰。
“我猜到了。现在什么情况？能办保释吗？”
“不能。虽然警方无法提请控告你谋杀，但控告你防卫过当，甚至是故意伤害倒是可以。你知道，这个问题现在是个热点，具体是什么结果，还得看法庭怎么判断。”
齐飞说道：“如果只是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当时录了像，存在网盘里了，我用一下你电脑，下载给你。”
…
“这个视频很重要，你很聪明。”
冯锐合上笔记本电脑，又问道：“警方调查取证期间，有没有刑讯逼供？”
齐飞说道：“逼供倒没有，但是二十四小时没让我休息，几拨人车轮战，还多次诱供。”
冯锐说道：“我会尽力保证你的权利，从现在起，他们每次问话，我都会在场。哦，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先签下这份委托。”
齐飞仔细看过后，签下了大名。
“这段时间我尽量呆夏州，直到你获释，或者…我指的是最坏的情况。”
齐飞说道：“没关系，我有心理准备，更对你有信心。”
冯锐难得地闪过一丝笑容，又板起了脸：“我尽力而为吧。”
会见时间有限，冯锐也无意闲谈，很快就离开了。
过了一周后，就如冯锐猜测的那样，检察院通过了警方的申请，对齐飞提起了公诉。
8月22日，案子在当地法院开庭审理。
由于涉及当事人太多，其家属在庭下坐了黑鸦鸦一片。
相反，齐飞这边加上父母、闻讯而来的岳父母、同学、朋友也就十来号人，方琪不顾所有人劝阻，提前好几天从长安赶回了夏州，也坐在了观众席上。
…
“现在开庭！第一项，由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检察院起诉书
***字第*号
被告人齐飞，男，28岁，籍贯……此前未接受过刑事处罚；
8月5日中午，原告田某、江某…八人因另一桩案件的受害人邢某一事到被告家中理论，由此产生了冲突，冲突期间，被告持扁担攻击田某、江某等人，致使一人轻伤、七人重伤…
以上为被告人的犯罪事实，有当事人的叙述记录以及伤情鉴定报告作为证据。
起诉法律依据为…”
审判长面无表情地敲了敲木槌，进入下一个环节：“下面由一号原告代理人发言。”
“尊敬的审判长、全体合议庭成员，原告田某是一位勤劳质朴的农民，在村中和睦乡邻、孝顺父母、疼爱子女，在村中风评非常好，是全家的支柱；他被被告人打成重伤住院后，父母子女都失去了生活来源，靠着四邻接济才勉强维持生活，被告人的行为不但触犯了法律，还摧毁了一个家庭的希望；
…
恳请法庭判决原告故意伤害罪成立，并赔偿一应原告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共计542.8714万元。”
这一席长篇大论引得庭下一片哗然，审判长连续敲槌后才肃静下来。
“下面由被告人自行辩护。”
齐飞站了起来，对着法庭鞠躬后说道：“尊敬的审判长，合议庭成员，作为儿子，在父母生命安全受到危胁时，我有义务保护他们；作为一个公民，我有权利保护自己的生命权；作为一个家庭成员，我有权利也有义务驱赶非法闯入者；
刚才公诉人说，那些人是来找我理论的，那么我告诉大家，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和我理论的：
他们先是猛烈砸门，没有得逞后又翻墙进来，一看见我就动手，用扁担、棍子往我头上砸；这样的行为，与暴徒有什么分别？
我之后所做的反应，完全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不受伤害，我不能将自己和家人的安危寄托在一群失去理智的暴徒身上。对于造成的后果，我很遗憾，但是别无选择。
我的话说完了，希望法庭能做出公正的判决。”
“下面由被告辩护人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