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县和江宁县隔得不远,青牛走的虽然不快,但走了一天,天刚黑就到朱家村村口。
陈青休没有带李娉宁和青衣小婢女进村,封建社会交通不便,人口流动少,一有外地人来,容易惹来官府,把李娉宁和青衣小婢女留下,等回洛京再带上就好。
在村外的破庙里设下一道禁锢,又在李娉宁和青衣小婢女身上留下一道神识后,陈青休带着青牛精独先行回家。
天黑之后的山村十分的安静,忙了一天农活,为节省灯油的村民早早睡下,村中一片漆黑。
不过当陈青休往家里走时,却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破落院子中,此时灯火通明,院中还有嘈杂的人声传出。
汪汪汪...
土狗听到有院子外有动静,猛然起身朝着院子外连续叫了几声,看到来人陈青休,尾巴一阵摇动,欢快的跑向陈青休。
陈青休望向院中露出疑惑,家中除了老爹老娘不应该有其他人,最近没有什么丧事或者喜事,大步走回自家的院子。
矮小的房子大堂里,坐满了村中族老。
在大堂的最上方的两个位置上,老爹老娘局促不安的坐着,不知所措的望着院中的人,下方的人群眉飞色舞的说话,不知在商量着什么。
陈青休走进院子中,老爹老娘见到陈青休回来,局促不安的神色瞬间放松下来。
“大郎!是大郎回来了!”
老爹老娘起身,略显佝偻的身体,快步来到陈青休面前。
几日不见,老爹老娘似乎由苍老许多,见了陈青休,眼中有点微红,紧紧抓住陈青休的手臂,有些哽咽道。
“大郎,你二叔说你在镇魔狱是搬妖魔尸体的,活不了多久,要让你二弟过继到给我们,等你死了,让你二弟给我们送终...”
一旁的老汉眼巴巴的看着陈青休,想说点什么,嘴巴动了下,但是木讷的却不知怎么开口。
陈青休面色骤然阴冷下来,冷冷望一眼大堂中的人。
穷山恶水出刁民,人之初性本恶,在信息不发达的山村穷乡僻壤人性至暗,没有淳朴善良的人,只有为生存而不择手段的恶人。
如吃绝户,过继儿子给同宗无子之人。
在村中族老的同意下,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那些没有儿子的同宗,然后名正言顺的吞掉对方家财。
这是他二叔要串通族中长者准备吃他们家绝户,让二叔的儿子过继到他们家,然后等他死,把家里的田地还有房契变成他二叔家的。
他在镇魔狱搬妖魔尸体确实会早死,他堂弟过继到他们家继承香火侍奉老人,他如果真的走了也能安心。
但穷乡僻壤的人残忍恶毒远超人想象,等他死后,他堂弟不仅不会赡养他老爹老娘,会把他老爹老娘赶出门,让他老爹老娘自生自灭。
陈青休突然出现,让院中的气氛瞬间凝滞下来,本在大堂里高声谈论的人群,神色一下子怪异起来,尴尬的望着陈青休。
“大郎,今天休沐吗,咋回来这么晚。”
“我们看你阿爹阿娘闷,就过来陪他聊聊天。”
“是啊是啊,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几个同族见陈青休回来,有些不好意思,想要随便蒙混过去,他们都不是什么善人,平常陈青休一家也都老实巴交。
但人还是要点脸皮,陈青休还没死就当着别人的面,准备谋夺别人家一亩三分地,说出去多少有点难听。
“回来的正好,你是老陈家的长子嫡孙,这事就应该让你知道。”
不过在那大堂之中,一个人中年庄稼汉子,却神色十分傲慢,毫不在意陈青休的突然出现。
尴尬的众人听到有人说话,转头看向大堂里,只见陈青休二叔陈华泊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椅子上,趾高气扬的看着陈青休。
而在他一旁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是陈青休的二弟陈宝玉,同样神色傲居的打量着陈青休。
面对陈青休冷冷的目光,陈华泊毫不在意,起身走到大堂中央的位置,开口大声道。
“今长房长子嫡孙陈青休为朝廷做事,光宗耀族,但常年累月积劳成疾,不知何时会先一步驾鹤西去,长房不可断了香火,我大哥陈华申和大嫂陈氏也年事已高需要人照顾,所以经过族中长辈商议,由我儿子陈宝玉过继到长房继承香火,照顾我大哥大嫂,大郎你回来刚好做个见证,你二弟是要考功名的人,不会辱没了你们家的。”
老爹陈华申眼神躲闪,有些慌张道“大郎,你二叔拿了地契和田契,正准备给改族谱,把你二弟名字改到我们名下。”
陈青休一口气堵在心口。
欺人太甚。
他一家的是本分庄稼人,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老实且懦弱,村里人平日也欺负惯了,但多少还算留着些情面,不至于往死里逼。
陈华泊现在是见他们家好欺负,连装都懒得装一下,直接夺田契地契和房契,强行要过继陈宝玉到他们家。
那村中族老听陈华泊这么一说,惊讶于陈华泊的无耻霸道,但神色缓了些许下来,既然已经有人出面做恶人,他们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
“大郎啊,你二叔说的是有点难听,但是这个是事实,你也不想你走了之后,你老爹老娘没人照顾吧。”
只剩下两三颗牙齿的族长一捋,自身为高,先是开口附和陈华泊。
反正陈青休他们一家都老实巴交,他们平常也为少欺负,再欺负一次也没什么关系,今日已经做定恶人了,干脆就做狠点,免得下次再做。
“族长说的在理,你自己也明白,镇魔狱的差事,都没有活过三十的。”
“我们都是为了你们一家好。”
“你等一下就在一旁看着就行,以后没事就不要回来了,在镇魔狱待着就行,你阿爹和阿娘有你二弟照顾。”
族长开口之后,随即便是其他人陆续开口附和,吃下陈青休一家,大家也都能分到好处,恶人做了也就做了,反正这种事在村里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老爹和老娘看着大堂中咄咄逼人的一群人,这么多人逼着他们就范,神色惶恐不知所措。
在这个皇权不下乡的年代,族中决定的事,基本上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有反抗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