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李元
“李元，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吗？”
萧祀想先了解李元是否知道他被杀的过程，还有凶手是谁。若李元的执念是想回来见见妻子，他好在之后随机应变。
“你们是谁？”李元没有回答萧祀的问题，反而问。
李元的生魂若隐若现之间，段追能从他的眸子里感觉到警惕和怀疑。不过，他只是来帮忙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帮助师父，只能在西位静静地候着。
“我们是李家夫人请来为你做法事的。”
“芷容。”李元似乎有些恍惚，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又说：“自我被杀之后，她还好吗？李家的境况如何？”
显然，李元很是关心这个家族，但更关心自己的妻子。
从李元的话里，萧祀就推断出他知道关于被杀的一切，甚至说他保留的执念更多。
“李家夫人这段时间过得并不是很好，李家内也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他们都只想知道一件事，是谁杀了你？”
李元陷入了沉默。
对于萧祀来说，他更希望此次请神能很简单地结束，之后他就拿到自己想拿到的东西，最后离开李家，不让李家再与自己有任何瓜葛。只是，从李元凝聚成一团的面部来看，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李元在沉默的时候表情变化莫测，从面无表情地沉默到懊悔地仰头望天，再是抑制不住的愤怒，似乎他的死亡牵动着他心底所有的情绪。
“李家夫人为了找出凶手，她为你做了太多太多，你生魂凝聚的时间有限，你最好节约时间。”
段追一直在西位站着，观察着李元的每一次变化，他的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甚至产生了一丝的害怕，却又在李元愤怒的时候他心底有一股无名的火焰猛的爆发，根本收不住。
段追急忙收拢心神，让自己冷静下来。
段追想学习请神术，自然是关注着每一处的变化，还有师父如何去使用请神术的。
“仙师，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听懂萧祀话中意思的李元说话了。
“李大当家请讲。”
“能让我再见见芷容一面吗？我还有些话想对她说。”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的肉体已经被人分尸，恐怕无法支撑你正常的行动及言语。”
“那仙师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萧祀思忖了一下，说：“方法倒是有，不过请你不要为一己私欲去伤害别人。”
“我答应你，仙师请讲。”
“那就以我徒儿的肉身作为媒介，借你完成夙愿，不过在事成之后请你主动离开。”
段追听到这话先是一愣，之后满脸惊愕地看着师父。
李元这才注意到身后的那个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有些孩童的稚嫩和木讷，他想到了一些什么事，稍微顿了一下后说：“我答应你。不过，我也请仙师能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完成心愿之后，我会自行离开。”
萧祀点了点头。
之后，在段追惊讶的时候，萧祀开始了夺舍的仪式。
在东庭院中间的萧祀二人在很长时间之后突然间有了行动，瞬间吸引周围的人群一阵骚动，纷纷将目光集中在萧祀的身上，只见萧祀手中挥舞着桃木剑向天一指，大喝一声：“客来！起！”
在众人的目光中，一直悬浮在shi体上空的生魂忽然睁开了眼睛。之后，只见那生魂化作一团淡红色的雾气直接从段追的额头钻进了他的身体。
在生魂全部钻进段追的身体之后，段追的感觉有些奇妙，他感觉身体内有一股寒气在流转，然后占据了他的四肢百骸，在一阵眩晕之后，他依旧留在了聚魂阵内。
段追看不到外界的一切，也听不到外界的一切，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团光束之中。
随着萧祀的话语结束，被夺舍的段追手臂开始生硬的动了起来，然后才是双腿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动了小小的一步。
段追的动作很生硬，就像一个瘫痪了很久以后又重新掌握身体的人。
李元第一次夺舍别人的肉身，他也在适应。
不消多久，他就对操控这具肉身有了一定的熟练度。
这个时候，在众人惊愕的表情中，段追缓缓地抬起了头，接着睁开了双眼，又在众人的一声惊呼之后，他们看到段追的眸子里闪过着一丝红色的光芒。
光芒转瞬即逝，李元也彻底地控制了这具肉身。
此时，段追身上的气质瞬间就变了一个样。
“李家夫人，李大当家的生魂已经附身于我的徒弟身上，若有什么想做的请来到阵法内。”
萧祀一直摆着请神术客来的姿势。
此时的李元扭动了一下脖子，感觉脖子有些疼痛，他下意识地在脖子上捏了捏，之后回身看了眼地上自己的shi体，然后他一脸冷峻地扫视了一遍周围的人群，看看到底有哪些人会出现在现场。
李元看着李家众人纷纷走进东庭院内，在看到李家夫人和兄弟二人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有了轻微的变化。
那些下人被李家夫人下令在东庭院外等候。
走在最前的就是李家夫人，李元忍不住地轻唤了一声：“芷容，你瘦了。”
忽然的一句关心从眼前那个十来岁的少年嘴里蹦出来，李家夫人有些不适应，站在阵法的外围满脸狐疑地打量着段追。
她不敢相信夫君是真的回来了。
“你叫我什么？”
李融和李协二人也停下了脚步，在原地静观其变。
“芷容，我回来了。这些日子里，你辛苦了。”李元满脸关切地说着。
“你…你真的是元郎吗？”李家夫人有些不敢相信。
李元看了看这副少年的身躯，忽然笑了笑，“小柿子，我只是借用了这少年的肉身，迟点可是要还回去的！”
李家夫人被这突然的称呼给惊愕住了。
小柿子！
他叫我小柿子！
李家夫人在嫁给李元的那天正好是严家院子里柿子成熟的时节，在嫁妆里有一整箱的柿子，那是母亲舍不得她的离开而特意为她准备的。当李元知道之后，还特意去严家将柿子树给移植到了李家宅院内，每当柿子成熟的时节，李元都会为妻子去摘树上的柿子。
从那之后，在他们的卧房之内，李元都会亲昵地叫她一声小柿子，然后将放在米缸中熟透的柿子拿出来递给她。
这个称呼连李家的两位兄弟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嫂子爱吃柿子。曾经大哥为嫂子做的事情，他们还以为是嫂子的思家之情，大哥才这样做的。
“元郎！”李家夫人忍不住地唤了一声，接下来眼眶一红，眼泪承载着这段时间的悲伤、委屈、痛苦等情愫一并挂满整张脸蛋。
李家夫人在确定眼前的少年正是李元之后，她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李元手拿柿子对她微笑的画面。
李家夫人下意识地往李元身边走去。
在身后的李融和李协夫妻自然是从嫂子的行为中确定了那个少年体内是大哥的魂魄。
“大哥！”他们也迫不及待地走向李元。
李家夫人走到李元的身边，看着眼前的少年，从少年脸上微微笑着的样子看出了一些夫君的模样。
那表情，那一边下垂，一边挑起的眉毛，还有那神情里的宠溺，不正是夫君常常对她的表情吗？
“元郎，真的是你吗？”李家夫人早已经泪眼模糊，朦胧之中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夫君。
“是我。你看你，哭起来就不像我认识的小柿子了。”李元用衣袖轻轻地擦拭着李家夫人脸上的眼泪。
在衣服接触皮肤的那一刻，李家夫人彻底地感觉夫君活了。
他的动作还像以前一样轻柔，还像以前一样地宠溺着她。
只是，在其他人的眼里，看到的却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在一脸深情地给一个中年美妇擦拭着眼泪。
李协和李融脸上却没有悲伤，站在一边有点想阻止李元与李家夫人的重聚。而在一边的李家二夫人见到此情景，心底的一根弦也被拨动了，也忍不住地抽泣着鼻子。
女人都是水做的，女人都是很敏感的，李家二夫人能感觉到嫂子身上的情感。
李家二夫人攥着李协的胳膊，不让他有所行动。
李协自然也是明白了妻子的意图，他也一把拉住了李融，对他摇了摇头。
李融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李协的意思，并没有再前进一步。只是，他眉头紧锁，似乎正在为某件事发愁。
“嗯，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李家夫人说。
“我知道。仙师已经跟我说过李家的事情，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要能再见到你，我一切的辛苦都不值一提。”
“别逞强，李家还要你撑着呢！”
“嗯，我会尽力的。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夫君。”
“我知道你的问题，等会儿再说。我有话想对我的小柿子说。”
“什么事？”
“我走之后，你若孤单，就把父母接过来李家陪你，李家的大小事宜就要你多打理。以后没有我陪伴在你的身边，你不要怠慢了自己的身体，我在另一边会心疼的。还有，你就将我的骨灰送去老宅陪父亲吧。到时候将老宅内的那半张丹方取出来给仙师，那是李家的承诺。还有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兄弟…”在说话间，李元突然看向了不远处的李协和李融。
“大哥！”李协和李融二人忍不住的唤了一声。
只是，他们发现李元的脸上却没有了对嫂子的温柔与宠溺，反而直直地瞪着他们二人，让他们感觉有点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