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剑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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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男儿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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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伯雄自然不是胡金威的对手,否则他就是江南第八剑了,所以,不一会儿他便落于下风,但他并无退却之意,虽然忙于招架缺未曾相让一步。

当他们俩激斗正酣之时,店门口来了群人,都穿着官服,为首的是一个长髯老者,面若重枣,一双明亮的大眼显着他精神矍铄,身披火红的斗篷,穿一件火红色的绸衫,腰悬一把裹着火红色剑鞘的宝剑,剑柄垂下一流金黄流苏,好威风的老头,周身上下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

他边上跟着个年轻人,身披重孝,面色惨白,看得出是刚失去亲人,赵禹心看到他们,吓了一跳,身子差点没瘫软下去,因为来的是他的大熟人。江北第一剑凤汵,和他的外孙,也就是赵禹心的二师兄张影坤。“来的太快了。”赵禹心勉强直起了身子,钻回自己的房间,带上宝剑,跳窗而下,想逃离这里。

“伯雄贤侄,打够了吗?”凤五爷道,他本是平平常常说出这句话,可他声若洪钟,他自己认为平常的一句话,却已经是将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恭迎凤五爷”除了斗剑的两个人以外,在场的无一不躬身向凤五爷失礼。甫伯雄听到有人叫他,虚晃一剑跳出圈外。回身一看,暗吃一惊,但外表却不慌不忙,缓缓下鞠一躬,口中到“凤大人远道而来,甫某先到一步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凤五爷,在下胡金威,有礼了。”胡金威不加拘束,一抱拳算见了礼。

“身在江湖,你们怕是忘了这天下是谁的了吧。”凤五爷道“他赵禹心在天子脚下杀了人,朝廷还未将其抓获,你们两个倒在这儿私下抢起来了,莫非,是想挑战天子之威?”

“甫某不敢。”甫伯雄赶忙回答道“甫某只是想这偏远小镇,朝廷官员鞭长莫及,在下不过想尽绵薄之力,为朝廷捉拿要犯罢了。”

“胡金威,你呢?”凤五爷对胡金威道。

“某从未想打这赵禹心的主意,只是看这甫伯雄假仁假义不痛快,才出手罢了。”胡金威倒也潇洒。

“那你胡金威还真算个直性子的人。”凤五爷道,他又转身对店里所有人说到“凤某奉朝廷之命捉拿要犯赵禹心,各位可要记住,赵禹心是朝廷要犯,不是你们私下抢夺的东西,各位凡事再碰见这镇子上的江湖中人,就把老夫的话告诉他们,否则,上头怪罪下来,老夫可不能替你们担待得起。”

在座的人谁不知道,这凤汵就是想借朝廷之名把这赵禹心抓走,独吞那弈道剑谱,可他身居高官,且武艺超群,谁又能奈何得了他,此时此刻,客店里的人都恨不得赵禹心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样他们不能抓的赵禹心,他风汵也一辈子休想找到。

“坤儿,你去找找你那师弟在哪里。”凤汵推了一把身边的年轻人,让他去寻找赵禹心。正此时,有人慌张从外面跑到了甫伯雄面前,低声道“二老爷,不好了,院子里跳进一人将兄弟几个都伤了,翻墙逃了。”

甫伯雄闻之大惊,忙对凤五爷道“五爷,赵禹心那小子跑了!”

“跑?”风汵却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他除非有一对翅膀,否则他飞不出十方镇!”

赵禹心提着剑慌忙地从客店的院子里跳到了巷子里,虽说甫伯雄带的庄卫武功不高,但是毕竟人数众多,赵禹心身上也挂了彩了。

他匆匆向巷子外跑去,看来现在只有逃出这十方镇才能在做计较了。

正在他向前跑时,身后突然飞来一根铁棒,赵禹心未曾防备,已被打中肩膀,剑已落地,赵禹心疼得不行,靠着墙向后看去。来者是个苗人,耳朵上还钉着大大的耳环,身材枯干,看脸也有五十岁左右了,手里握着一根铁棒,棒子有酒杯口粗细,这人身高六尺,这棒子倒比他高上一头。他双眼微合似乎在辨认面前的赵禹心,口中低声道“阁下,便是赵禹心吗?”

“是我,我认得你,凤汵手底下的人,龙沛。你是来抓我的吗?”赵禹心认的,来者正是凤五爷的徒弟,江湖人称“滇中龙”龙沛。这凤汵早年周游天下,共收了六个徒弟,但他并不传授他们剑法,而传些其他兵器的招数,这龙沛一直跟随于他,一条铁棍粗中有细,贴身保护着凤五爷。

“既然知道是我,那便好了,你现在浑身挂彩,又中了我一棍,你还要与老夫过上几招吗?”龙沛道。

“哼。”赵禹心把剑从地上捡起,回到“他凤汵与我师傅同辈,你我便也是同辈,你居然还在我面前自称老夫,不知羞耻。我赵禹心岂能屈服于你这丑鬼,今天我便要和你较量较量,抓住我,还轮不到你。”

“哈哈哈哈。”龙沛大笑,并未说话,一跃而起,当头一棒直取赵禹心天灵。

赵禹心知道他棍子沉,不敢硬接,一转身闪过,龙沛又一棍横来,赵禹心一跃,又躲过了,他身子向前一倾,那剑尖如同毒蛇般奔龙沛腕子去了。

龙沛又岂是简单角色,他并未收棍反而继续横扫铁棍,棍扫到墙上,他以墙为支点,平着跃起来,双脚登另一面的墙,这一招既闪过了赵禹心的剑,又将赵禹心后背置于自己面前,龙沛拔棍捅了过去,赵禹心恰恰落地,这一棍已是躲不了了。这一下戳中他另一侧肩膀,将他击倒在地。龙沛怎能放过他,只见他抡棍砸向赵禹心左脚踝,他要抓活的!

“啊!”赵禹心挥剑过去,已然晚了,棍子把脚踝砸的血肉模糊,剑尖刚到,便粘上自己的鲜血,他疼痛难忍,慌忙中用右脚踢开铁棍,左手撑地把自己撑了起来,鲜血顺着那把剑的剑尖,随着那盘绕剑身的雕纹流下,瞬间,赵禹心手中的剑已经是血红色的了。

龙沛看着眼前这个人,看着他手中的剑,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那把剑,剑身已是血红,剑柄那只黑色乌鸦的眼睛也散发着血红色目光,而持剑那个人,他虽然几乎不可能再有什么反抗的能力,可他的目光,和那只乌鸦,和那把剑,几乎一模一样,血红色。

他虽然穿着白色的衣服,可他就如同地狱来的恶鬼般,燃烧起来了。龙沛虽然有些害怕,但却并没有想到自己会死,毕竟,对方已经残了,可他的精神却恍惚了,以至于当那把剑再次冲向他的时候,他看见了四溅的鲜血,他便以为他中剑了,不,这不是他的血,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晚了。漫天的鲜血,如同千万火红的海棠花瓣,弥漫了龙沛那已然空洞的双眼。那把剑直穿心脏,那个人拔剑而走,一瘸一拐,只留下地上一具尸体,和与落日相交的火红的血雨。

次日,大雨磅礴。

今日的客店已没昨日了热闹,赵禹心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凤汵又来了此地,那些剑客自知没趣。又何必赖在这里,便都散去了。

凤汵站在院子里,火红的他,却也被这倾盆大雨浇的不再旺盛了。他不想在他人面前哭,老天似乎也可怜他,便下了这场大雨,泪水被大雨冲散,谁会知道他凤五爷流了多少泪?火红的剑客,脆弱的人。他掏出一支笛,这曾是龙沛年轻时最心爱之物,但他凤汵却嫌弃这玩意吹起来太轻浮,习武之人应该阳刚一点,便不许弟子再吹笛子。

如今物是人非,凤五爷更加伤心,他不会吹笛子,但他还是吹了,虽然只有一种声音,这便够了,他会为了死去的徒弟吹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这已经是他江北第一剑凤汵对死者最大的让步了。

八月初四,斗剑大会就要开擂了,不知道自己的外孙是个什么水准,不知道能给他争多大的脸。

而那个赵禹心到底去哪了?按理说,他是绝逃不出十方镇的,镇子的所有要道都有重兵保守,他是不可能逃走的,那他去了哪儿?为什么找不到他,徒弟铁棒上的血迹告诉他,赵禹心一定受了很重的伤,他居然没去找郎中,没人照顾他,他怎么可能在镇子上苟延残喘,他莫非再这里有朋友,绝不可能啊。

老人心里上火,外加淋雨,下午便受了寒,幸亏他体格好,但也要休息几日,他派出人去,把他其他几个徒弟叫来,好多几个帮手来帮他捉那个杀人凶手,无耻恶贼,赵禹心。

也许过去,这个镇子里并没有赵禹心的朋友,但如今却有了。

谁也不会想到,赵禹心还留在那家客店里,他的朋友,便是那位客店老板。

夜里雨已渐渐的停了,云已散了大半,天上虽然不能每时每刻都看见月亮,但繁星点点,也是别样美丽。

赵禹心看着窗外夜空,心情不能说舒畅,却也没有那么很痛苦了,他的脚被老板略微治疗了一番,虽然依旧很疼,但总算是保住了这只右脚,也许日后会有些跛,但老板说了,绝不会影响正常走路,也不会耽误练武,除非再伤到脚踝。

他杀了龙沛,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他当时并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刺出那一剑,他还记得,当他的血流淌在他的剑上时,哪怕他的脚踝已经碎了,可他脑子里却只有一种东西,那便是愤怒,无比愤怒,全身的气血都在翻腾,那把血剑似乎也在愤怒,它在发烫,它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它的剑身是用来喝敌人的血的,不是喝主人的血的,他把那剑一挥,满天血雨中,他已杀了人。

老板大概在和赵禹心喝酒时,已经是他的朋友了,老板在巷子尽头把昏迷的赵禹心偷偷捡回了客店,当然不会带到客店楼里,他把他到了自己在后院的屋子里,帮他治伤,给他一个安身之处。此时,他刚忙完店里的事,带了点蔬果回来,在确认四周无人后,才回到屋里。

“伤好些了吗?”老板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坐在赵禹心的身边问道。

“不大疼了,老板可真是妙手神医。”赵禹心道。

“哈哈哈哈”老板笑到,虽然很豪爽,声音却压的很小,生怕被人听见“早年学过一些,你这踝都要被打碎了,幸亏我发现的早,主要的骨骼连接上了,长的好的话恢复如初,长的不好,也保证你能走路,外加我这敷的可是我秘传的草药,必然长的好啊,哈哈哈。”

“赵禹心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老板你。”赵禹心眼泪已然流下,他紧紧握住老板的手道“若不嫌弃,老板就与小弟结拜为异姓兄弟,以后你我兄弟相称,可好?

“使不得,使不得。”老板连忙摆手“别看我长的年轻,我快七十岁了,当你爷爷都行了,我不是嫌弃你小,只不过我早年与你师傅也有些交情,若是你我二人结了拜,那不乱了辈分了?”

“好吧。”赵禹心又想了想,又道“既然做兄弟不可以,那小子便拜老板为义父,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板既然与我师傅有交情,我师傅如我生父,那我拜你为义父总合乎礼数吧。”

“哎呦”老板把手一摊“你这个人好不懂事,我如今对你这么好,就是因为当年你师傅每每周济于我,我这是报恩,可别弄那些俗气的东西,无论兄弟,父子,怎么拜,都要纠结于礼数,你我就做朋友,你叫我老郑就行了。我叫你禹心就好了嘛。你说你年岁不大,为何要纠结于那些礼教呢?做朋友非要拜把子吗?荒缪。”

“老郑大哥言之有理,在下知错了。”赵禹心笑道。

“这就对了。”老板道“你这还在发肿,酒肉就不要吃了,我给你拿了些果蔬,你权且充充饥,待会儿还要给你喝药,药可苦着呢,你可别吐出来了。”说着他把带来的果蔬丢给赵禹心,便要去煎药去了。

“等等,老郑。”赵禹心道。

“怎么啦,嫌弃我拿的东西不好吃。”老板笑道。

“不是的,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把我当朋友。难道,你就不认为我是个杀了自己师傅的大恶人吗?”赵禹心道。

“你师父本就不是你杀的。我为何要那么看你呢?”老板回答道。

“你就那么相信我。”赵禹心道“为什么?”

“因为,你陪我喝了酒。”老板道“既然喝了酒,我们便是朋友,朋友没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朋友。”

老板缓缓去煎药,赵禹心虽未流泪,却已是感动无比,也许真正的侠客,正是老板这样的人吧,也许真正的朋友,就是老板这种人吧。

朝阳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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