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阳,端端正正的挂在穹顶,晒的人有些燥热。
葫林县主街有一家酒楼,叫【青藤楼】,是葫林县唯一的一家酒楼。
招牌酒是在青皮葫芦里酿制的青藤醉,酒液清醇,带股子草木青气,常有好酒之徒闻名而来,酒楼也因此得名。
此时,酒楼墙根的阴影里,正有一群乞丐靠着墙根遮阳。
这些乞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脏兮兮的看不清面容,皆用混浊的眼珠子四下打量,想要求些施舍。
莫洛就混迹在他们之中。
在深山中混迹这么久,身上破破烂烂的,看上去邋遢的很,确实跟乞丐差不多。
鱼目混珠之妙。
莫洛额头上系着一块脏布,用来遮挡额头上的刺印,这可不能露出来,不然马上就被抓走了。
靠在墙根上,莫洛仔细聆听着从窗口传出的,断断续续的交谈声,想要从中听取些有用的信息。
这也是莫洛认为,他能够获得信息的可靠途径。
要知道,这酒楼里,多的是这一块儿的好事客,天南地北的谈论。
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就能跟人侃上一天,天黑了再晃着身子回家。
……
“你们听说没?天骸山脉有异常的动静,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坐镇三泷之地的琼罗神都出动了,听人传说是为了镇压什么东西……”有人兴奋的谈论着新得的消息。
可这话一出,那纷纷嚷嚷的谈论声都低了下去,冷场了一般。
有人呵斥道:“莫要妄言,这事儿是我等能谈论的吗?”
那人当时就不乐意了:“不是说言论自由吗?怎么还不让人说了?”
有人冷笑道:“哼,夏虫不可语冰,蝼蚁也不可妄言大象,这些事是我们能揣度的吗?这是规矩,大家继续……”
哄闹声再次响起,又恢复了往常的热度,却是没人再说琼罗神的事了。
又有一人开口道:“马桥镇的杀胚大家都知道吧?最近又有新事儿了,有没有要听的?”
“不听不听!屠夫的事儿,一天一个版本,没一个是真的,早就听厌了!”当即就有人拒绝了。
等等,莫洛懵了啊,这特么说的不是自己吗?他坐囚车的时候可是听到过镇子上的人这么称呼他的。
莫洛耳朵竖了起来,他倒是想听听,自己都在深山里待两个月了,到底能有啥新事儿!
特么我自己咋不知道呢?!
又一人接过话头:“上次还听说,屠夫天生就比别人黑,跟碳似的,晚上就看的见牙齿看不见人,所以才能毫发无损的灭了聂家……”
莫洛:????
还没等莫洛反应过来呢,又一人开口了:“前两天还有人传,说屠夫十四岁的时候还尿床呢,把被子都尿沉了两三斤。”
莫洛人傻了。
不是,特么这事儿我咋不知道呢?!这都啥跟啥啊?
我明明四岁就不尿床了好吗?!
一谈到屠夫,整个酒楼都热闹了起来。
“上个月还有人说屠夫有八只手呢,指甲跟刀似的,一戳死一个人……”
“这算什么,半个月前,隔壁县还在传屠夫有蜘蛛血统呢,裆部能吐蛛丝,悬在房梁上杀人。”
有人站出来高声辟谣:“这些都是谣传,大家不要当真。”
莫洛心想,终于有个正常的了。
那人又道:“屠夫有三只眼这事儿才是真的!”
酒楼里哄笑起来。
莫洛:???
你特么!以为你是明白人呢,原来特么给这玩呢?!
莫洛都想冲进去揍他们了!
真就拿腚当眼呗?
哄笑过后,立马就有一人反驳道:“虽然大多数都挺玄乎,像是谣言,但我觉得十四岁尿床这事儿是真的。
早就听人说了,那些容易一时冲动杀人的人,都有这种毛病,尿床尿到十几岁。”
莫洛:???
我特么尿你床上了?!你说的跟真的似的!还特么有理有据!
呸!
有新来的酒徒好奇问道:“这些事儿都是哪传出来的啊?听着没一个不玄乎的。”
莫洛耳朵都要塞墙里去了,特么他也想知道谁给他造的谣啊!
立马就有人出来解答:“最早是个说书的老先生传出来的,那时候大家都喜欢听屠夫的事儿,这老先生走一个地方就换一个版本,每次都不重样的。
后来别的说书人眼见版本越来越多,原版讲不下去了,也跟着创新起来。”
莫洛:????!
莫洛觉得自己鼻毛有点疼!
原来是说书先生啊!老师你这是暗算你知道吗?!
怪不得说以后别相认呢!怕打击报复是吗?
莫洛现在想起说书先生说的那句话,‘你的故事也挺精彩的,说不定我会讲讲’,想想就有点难受!
特么都是你编的,那能不精彩吗???
我都八只手了,十四岁还特么尿床呢,谁能有我精彩??!
第一个提起莫洛的人有些纳闷的问道:“既然都是假的,你们怎么还说的津津有味?”
当即就有人笑着回答:“你懂什么,我们可都是屠夫的忠实热爱者,不带改的那种!”
有人高喊:“屠夫迷们,干了这碗酒!”
当即就有许多人出来附和,一个个表现的极为亢奋。
莫洛当时就迷了:???
狗蛋的热爱啊!你们口中的屠夫跟我是一个人吗?哪哪都不像啊!
恐怕他们也没想到,屠夫就在墙根当乞丐呢!
还偷偷听他们瞎哔哔!
一波热闹过后,又有人站出来反驳道:“其实屠夫的事儿也不全是假的,我就知道一个真的。”
众人禁声。
“马桥镇人亲口说的,屠夫天生神力,十岁的时候就徒手抓了一条八米多的大蛇,请了全镇的人吃蛇肉。”那人说出了自己的听闻。
莫洛:???
还真以为是什么真事儿呢,那特么多大的蛇才够全镇的人吃啊?!
特么镇里人也开始编他的事儿,编故事挣钱吗??
当初不还送瘟神的吗???
众人议论纷纷,忽然有一人想起个事来:“刚开始不是有人说有屠夫的新事儿吗?怎么不说了?”
立马就有人起哄:“是啊,说出来大伙儿乐呵乐呵!”
当初那人说道:“聂家你们知道吧?当初被屠夫灭的那个,聂家还有四个公子一直在外头,只死了个聂老五,现在正在找屠夫报复呢。”
当时就有人不乐意了:“这事儿谁不知道啊?整天净整些没用的……”
那人急了:“聂家老三和老四今天早上刚到的葫林县,我要说的是这事儿!”
莫洛眼睛一亮,听了一堆屁话,终于听到有用的了!
场面忽然就冷了下来。
“聂叁和聂肆两兄弟到了葫林县,这种痛快喝酒的日子就要没了,他们还指不定待上几天呢……”有人不满的嘀咕道。
有不明真相的人向一旁问道:“这聂叁和聂肆是谁啊?什么样貌?什么来头?”
一旁有人接腔:“那聂叁和聂肆是同胞兄弟,一母所生,但诡异的是这两人无论是相貌还是风格都截然不同。”
“哦?快说来听听!”有人好奇起来。
那人继续道:“聂叁身形纤瘦,性格阴翳,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钻研阴损的对敌手法,实力很强,听说已经是巅峰武夫了。”
有人咂嘴:“竟然是巅峰武夫,那可是凡人顶尖啊!”
那人又说道:“聂家可了不得,除了聂家老五是个凡俗,其他几位公子在武道之路都有建树,听说早年就被送入某个大家族中修行。”
莫洛眯起了眼,这事他早就知道,现在想起来,这个家族极有可能就是古家。
有人冷笑道:“哼,那又如何,聂家还不是被屠夫灭门,屠夫可是凡俗啊!”
“嘘!可不能说这样的话,让聂叁聂肆听见了,得罪了他们,恐怕明日你就是尸首了!”旁边的人立马制止他。
冷笑的人立马就消停了,弱弱辩驳道:“他们怎么敢如此肆无忌惮,真当天河国没有律法吗?”
有人冷哼道:“律法?那是规定我们的,不是规定武夫的,这律法还不如让我们都有成为武夫的机会……”
虽然天河国的律法也约束了武夫和武修,但超凡存在本身就凌驾于凡俗之上。
有强者就会有弱者,有弱者就有更弱的,有强者就有更强的,永远无法做到均衡。
这像是某种铁则。
除非人人都是超凡。
那人敲着手指头说教道:“你自己想想,你的命又值几个钱……”
但立刻就被打断了:“此间乃是饮酒之处,休要谈论国事!”
酒楼里静了片刻,又有人出来挑话题:“刚才说了聂叁,那聂肆呢?此人如何?”
“我劝大家见了聂肆绕着走,”大家都被吊起胃口,那人才继续说:“聂肆很是肥胖,一身子肥膘,性格怪异多变,是个标准的纨绔,却特别好面子。”
那人又补了一句:“这人实力应该在武夫二境,平日里喜怒无常,要是得罪了他,他当场就起歹心,又心狠手辣,做出过很多天怒人怨的事。”
正说着呢,忽然街道上传来纷乱声,有一人高声喊着:
“肆公子来啦――”
那声音,喊的又高又亮,像是要把这名字传的远远的,叫所有人都听见。
正在沉思的莫洛心头一怔,转动着眼珠向青藤楼正门的长街望去。
只见街上有一行人簇拥着一个胖子向青藤楼走来,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唯恐惹到这胖子。
那胖子一身的膘肉,身材极度夸张,低头看不见自己脚的那种。
莫洛仔细打量着那个被簇拥的胖子,好一会儿视线才越过人群看到全貌。
那胖子两颊上的肉都快要赘到肩上,眼皮都肿囔囔的,像是平白贴了两块肥肉在眼上,压塌了眼角,形成一个狭长的三角眼眶。
他留有两撇很小的胡子在嘴角,嘴唇不丰厚,却被脸上的肥肉挤压的很是小巧,那感觉,就像是整个五官都被压迫的紧凑了起来。
这人正是聂家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