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满身酒气的希尔，赵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满肚子的槽都咽了下去，只剩下一句叹息：

“也是难为你了......”

“你先等会”，希尔赶紧打断了赵柱后续的感慨，“你这满脸‘这么些年的酒瘾终于解馋了’的表情是什么鬼？我是去打探情报的，不是真去喝酒的！”

赵柱顿时尴尬的挠了挠头，事实上他还真是这么想打，只不过把酒瘾换成了吃药而已......

“那......”赵柱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相信希尔的话，“那你这趟都打探到啥了？”

“打探到啥？”

希尔顿时又回想起了老亨特、；老费舍尔还有查理的那些话。思索了半天，最终希尔还是酸溜溜的吐出一句感慨：

“你手下的人还真信任你......顺便新币挺好看的。”

“就完了？”赵柱看着希尔的眼睛，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他预想中的玩笑成分，“你打探了这么一大圈，结果就只是‘还不错’？”

“那不然呢？”希尔也当即反问道：“没有不满、没有叛逆、连句抱怨都没有......你手底下的人过得都很满意，你还想要啥？‘还不错’难道不就是最好的答案了么？还是你也像那些贵族老爷似的整天操心有没有刁民想害你？”

说实在的，赵柱一开始确实挺担心这事的......

领地的发展就像一幅油画，画面本身越精美，用到的油彩就越繁杂。

如今的北原早已不再是最初的那个只有一座小教堂的破落聚居地了。从两百到十五万，这之中的巨大差距逼得赵柱不得不建立起一套庞大的行政体系来维持北原的正常运转。随着人口和发展规模的日益增加，这套体系也注定会越来越复杂，而站在体系顶端的赵柱也就注定离底层越来越远。

正是为了防止自己听不到来自最底层的声音，赵柱才在坚持政务透明的同时建立了安全局，并由施维尔和希尔二人分任正副局长。

所以当希尔汇报“一切正常”的时候，赵柱确实不太敢信。

“放心吧，我闲着没事拿这种事骗你干嘛？”希尔翘着脚坐在沙发上大大咧咧的说道，“我走了这么一大圈，是真的没发现任何对你不满的声音。这里的人们都是发自内心的爱戴你，也同等的爱戴你身边这些‘大人’们。”

“哦，对了，这么多家酒馆，就那个查理酿的酒最好喝。”

赵柱顿时抬眼看着希尔：“还说你不是酒鬼？”

“哎，随便你”，希尔才懒得计较这点事。“不过话说回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赵柱没明白希尔的意思。

“就是接下来啊”，希尔一摊手，“你看，神泣峡谷的防线你就这么扔着没动静，林间营地的开发也停下了，北原城这边更是没什么好说的......我说，你该不会这就打算安度晚年了吧？”

“说什么呢”，赵柱顿时哭笑不得的看了希尔一眼，然后将手中的笔插回墨水瓶里，十指交叠着支撑着下巴，望着希尔身后墙上的巨幅地图。

“说实在的，有些时候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希尔顿时前后摇晃了一下，“拜托，你是领主诶！你怎么可以不知道该干什么？”

“我确实不知道该干什么”，赵柱叹了口气，仰面让自己瘫在扶手椅里，视线则漫无焦点的落在了天花板上。

“从我走出那个荒岛到现在......呵，说来也好笑，我做的所有事竟然都是被逼而为的。现在想想，我就想一头被蒙住双眼的战马，离开了鞭子后反而不知道该往哪走了。”

“神泣峡谷那边就是没动静，我也不可能主动打过去就是了。咱们这边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想凭这点家底就跟皮沃夫叫板？嗬......”

“至于其他事......就像你说的，我就这样养老过一辈子又如何？我的确有宏图大愿，而且说出来能吓你好几个跟头的那种！但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不去做，是时机它不给我啊！”

“所以我现在也就只能这样先过下去，你说的也对，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

赵柱这番话说完，办公室里便陷入了逐渐令人发寒的沉默之中。

过了许久，希尔的声音才像爬过了整座落日山脉似的，艰难的跋涉到赵柱的耳朵里。

“老大，你有没有学过占星术？”

“没”，赵柱摇摇头，“我对那种瞎猜的东西不感兴趣。”

“嗯，我也不信那些术士的鬼话”，希尔点点头，“不过有一点他们倒是确实说对了，想听不？”

“你说就行了”，赵柱的视线依然在天花板上漫无目的的游走着。

“那好”，希尔点点头，“你有没有见过夜晚的星星？”

“有啊。还不止一次，怎么了？”

“那些星星......术士们发现，其实星星们也像家庭一样，有父母，也有孩子们。而无论什么样的星星，身为孩子们的小星星总是围绕着它们的父母转的，不管这些大星星最终要走到哪里。”

“哦，然后咧？”

赵柱空洞的声音从天花板上折来，这样的知识他当然早就知道了。

“没了”，希尔摇了摇头。

“没了？”

赵柱赶紧坐起身看着希尔，“你该不是来找我讲童话故事的吧？”

“那不然呢”，希尔居然认真的，一反往日嬉笑的看着赵柱，给后者看得有些发毛。“类似的道理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只不过你自己不去当回事而已。”

“老大，全北原就只有一颗主星，那就是你。不管你要往哪去，我们这些人都会跟在你身边，只不过会因为你选择的路而迎来不同的命运而已。”

“你带我们踏入白昼，我们便在日光下消隐无踪；你带我们走入深夜，我们便在夜空中熠熠生辉。”

说完，希尔扔下独自发呆的赵柱，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不过就在希尔推开门的时候，埃兰斯特却正巧走了进来。将手中的一摞文书放在赵柱的办公桌上后，埃兰斯特坐在了和希尔同样的位置上，眼神锐利的盯着赵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