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
比如说
在茫然中,他专心的听着雨声。对于他来说,这样的等待似乎是小菜一碟。
他有着能将那让人麻木的寒冷,以及长达一小时的置之不理,都伴随着深呼吸一起吞下去的平常心。不是常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或者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么。先不管这是不是优点吧,反正他有着让人目瞪口呆的忍耐力。这是这个少年现在的特长。
另一方面,她则是极度愤怒,因为在职员室走向会议室的这段时间里,她听了接下来要见的那个人的个人资料。据说,那个人从出生到至今为止,都生活在连电都没有的深山里。
没有电就意味着,现在这个文明社会里有大半对他说都是陌生的。“这种隔绝根本就让人绝望了,别说战后了,他根本是战前那个时代的人,鲁滨逊也不是这么当的!”她会如此愤怒也是事出有因的。
据说,那个深山的村子在漫长的时间里,都只是一个孤立的群落,甚至和山脚下的村子都只有每个月一次的信件联络,简直看不出这是在现代的日本。然而,即使是在高速公路和JR——也就是原国有铁道——如血管一般遍布全国的现在,依然不能说就不存在这样的村子,这也是事实。现在能确定的就是,她根本无法想象在这种状态下生活的人会有着什么样的想法。
“没有电……就只是村里没有通电吧,公共电话什么的应该有吧?”“据说没有哦,似乎在搬来这里之后,第一个让他惊讶的就是电话。他一脸认真的对我说【电话真是方便】,甚至让我也重新感觉到电话还真的是很方便的东西。”
她侧眼瞪着哈哈笑着的老师,也不知道是在开心什么,山城老师为淳朴的乡下少年露出了笑容。
“也就是说连派出所都没有吗……我老家也在深山,所以倒也不能说没通电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说,他不会连学校也不知道吧?”
“嗯,据说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似乎今天是第一次来。可能是因此而紧张起来了吧,感觉聊起来没什么话题。嗯,这应该算是野孩子吧?就像被狼养大的狼孩之类的?不对,这是探险队的事了吧!”
“…………………”“好、好可怕啊苍崎同学。玩笑、玩笑啦,不要这么瞪着我嘛。放心吧,跟他聊过之后,感觉是个很乖的孩子!怎么说呢,就像是听不懂人话的小动物一样。”“山城老师,这个比喻可不能让人安心啊”
她一边冷淡的回答,一边想开始想象起没有电的生活,原本就已经不高兴的表情变得更加乌云密布。
因为,那是她所不知道的世界,她也明白了老师们为什么都举手投降。其实她也想投降后回到温暖的床上去,但那一文不值的自尊心却不允许她这么做。既然大家寄望于她能做到,自己也做出了“能行”的判断而接受了下来,那么不论经过如何内容怎样,都不能轻易放弃。
她将雨声甩在身后,走在冰冷的走廊上。会议室已经近在眼前。她皱着眉头,摇拽着长发,向着未曾谋面的异邦人走去,脚下迈着优雅的步伐,仿佛在向战场发动突击。
“……呃,苍崎同学?虽然我很信赖你,但以防万一我再确认一下。怎么说呢,你一定要温柔点哦,可以的话露出笑脸比较好。”“我不擅长假笑,不过会试着努力一下。”“啊,是么,那就好。……哎呀,真是太好了,苍崎同学也有不擅长的事呢……”
在山城老师耸拉下肩膀的时候,她正好到达会议室的门口。山城老师用眼神诉说着“温柔点,温柔点”把手放在门把上,这种态度让她变得更加急躁。
“.....我知道我不苟言笑啦。但是笑脸这种东西又不是有意挤得出来的……再说,这种速成的交际的话鸢丸比较擅长吧。”
她对自己的冷淡叹了口气,但转念一想,睡眠不足的休息日被叫到学校,怎么还可能一副笑脸呢。而且,这个元凶还是个与其上高中不如从小学开始的人。
......虽然这个人没有什么责任,但她也没有被学校强加工作的责任和义务。至少,嗯,怎么说呢。“要是能稍微看看场合,在非节假日来就好了”——她真想这么抱怨几句。
“…....不。应该说就是敌人。不管怎样都是敌人。虽然很抱歉,但在考虑如何酌情减刑之前就是敌人!该说我们彼此都时运不济么,真是的,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么忙的时候——”
因为睡眠不足而产生的头痛,让她的攻击性增加了一成。无论这扇门对面的人是多么的无害,只要是打扰我睡眠的家伙都是敌人。正在她的急躁快要达到顶点的时候,山城老师打开了会议室的门。
......风景慢慢横向展开。她不再顾及自己的情绪了。直视前方,向会议室突击(行进)——
与这个与众不同的敌人见面。
镜头再次切换。时间稍稍回溯。
“什么都别干”这样的命令,对某种人来说是无可替代的奢侈,对某种人来说是无法忍耐的折磨。
对主动的她来说,这是一种虽然令她羡慕,却是会因为过于可疑而不肯接受的奢侈品。而对于被动的他来说,这本应是虽然感到亲切,却是会勾起乡愁的苦涩荆棘...但先前已经被搁置了许久的他脸,上没有丝毫不满。
他只是自然地,姿势端正地遥望着灰色的天空。虽然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恩,对方也有自己的事吧,反正也不要花钱。感觉只要有雨声就能一直等待下去。
“但是,快过九点了吧......到底如何了呢....”即使如此还是漠然的,一边稍微地注意着时间,一边呆呆地听着雨声。
节假日的校舍没有杂音(对话)。只有滴滴答答敲击着窗的雨。静静沉淀的空气的声响。以及,向这边径直走来的响亮脚步声。
“太好了,还以为被遗忘了。”能听到一个比较轻的脚步声,和稍重的成年人的脚步声。在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会议室的门被拉开了。
“抱歉,让你久等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脸歉意、戴着眼镜的男性。记得是叫山城和树老师,带自己来这里的就是他。
“呃,咦?里中老师不在吗?...真过分啊,明明叫他陪你聊天的。”山城老师脸上的歉意更浓了,伸手挠了挠头。在他身后。
走出来一个满脸不快地紧闭着嘴,有着坚定的眼神以及黑色长发的少女。
“——————”他愕然地屏住了呼吸。打在窗户上的雨声从听觉(世界)中消失了。……此时。他第一次体会到,尽管是错觉,但真的可能会察觉不到时间的经过。
“................”她似乎是有些惊讶地眨了下眼。原因不明。明明就跟之前听说的一样,少年给人一种纯朴乡村少年的感觉,但直觉上却在反驳着“无法接受”。
“——————”他似乎是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原因明确。......只是,因为不知用什么样的言辞来表达,最后也只能交了白卷。
在这个瞬间。少年感觉自己真的是邂逅了某种命运。
“我介绍一下。他是转学生静希草十郎同学。然后,这位就是负责带静希同学参观学校的人。我校的学生会长,不惜抛弃假日来带领新同学参观学校的苍崎青子同学。”
————感觉人声和雨声都渐渐远去。两个人的邂逅就是这种感觉。不管是好是坏,总之就是这种火花四溅,无比寻常的开局。
根据学生们的一般说法。苍崎青子,总是一脸不快。
这其中九成都是偏见,就算是青子,也没空一天到晚都烦躁不已。她纯粹只是那种不喜欢找借口的性格,只是看起来常常微妙地、偶尔明显地对某种无形的东西发火罢了。因此那九成,只不过是在抱有偏见的谣言上添油加醋而成的校园七威胁之一罢了。
但是,剩下的一成却是真实。青子时而会对无害的东西觉得反感,这甚至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患有慢性头痛症,今天就属于那一成。但只有这种时候,她的愤怒才是纯粹的、与同龄人相似的任性。
会议室很昏暗,如同染上了雨的颜色。学校规定为了节约电费,白天不得开灯。而那个人就站在会议室里。
第一印象是让人联想到野花般的沉稳。明明挺直了背脊但全身放松,给人一种文静的感觉。不能算弱不禁风,却还是显得文弱。
体格比起普通水准略显纤细,就算隔着制服也能看出。这就是个有着一头并未用心打理的黑发,没有什么特点的典型少年。不。如果要善意地解释这份平庸的话,该说他比起少年更像是个青年吧。沉稳的感觉中透着一股成熟。
…...就是这种地方让青子感到”毫无理由的反感”么。少年实在过于自然,没有任何异常地融入了会议室的风景中。在学校里明明他才是异端分子,但却给青子一种自己才是客人的错觉。
“——————”这种莫名的烦躁,简直像是自己与生俱来的正当性遭到了批判似地。青子感觉自己心中的警戒心开关啪地一声打开了。
“————难以置信。我,现在毫无意义(理由)地在生气?”
搞不清的事情让人烦躁,如果是自己的感情那就更是如此。对身为完美主义者的她来说,这虽然不疼,却依然是心中的根刺,“哎呀,哈哈哈。好了,苍崎同学来打个招呼吧。”山城圆场的声音,反而让她更是烦躁。
“————打招呼?”侧眼瞪了下山城后,青子直直地看着少年。以第三者的眼光来看的话,她是在怒瞪着他。在这个瞬间。她感情的枪尖刺向了初次见面的无辜少年,这简直是个悲剧。
“哎呀,让你久等了静希同学”被叫到名字的少年……草十郎回过神来。他转开看呆了的双眼,像是为了止住头昏眼花一般吸了口气。大概是从此举中看出他在紧张,山城老师温和地一笑,对着旁边的少女说:
“我介绍一下。他是转学生静希草十郎同学。然后,这位就是负责带静希同学参观学校的人。我校的学生会长,不惜抛弃假日来带领新同学参观学校的苍崎青子同学。”
被山城老师介绍后,少女上前一步。视线里毫不留情。那是近乎暴力,像是在评价他的凝视。
一方面,草十郎一边惊讶于从正面被堂堂正正地凝视,一边努力保持平静。虽然至今为止没碰到过这样的打招呼方式,但说不定在大城市这种事一点都不稀奇吧一—他如此误会道。
两人之间的交锋,从第三者的视角来看显得无比强悍。一方面是极度想找茬的暴力分子,以及认真地看着对方,认真地想要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土包子。不论当事人怎样,但对周围的人来说,这简直是折磨。
比如说,站在青子身后的山城老师。出于好心才选择让一个好学生来负责介绍学校,但不知为何这位好学生心情不好。现在都能感觉出空气中一股剑拔弩张的味道。
事已至此,山城只能接受自己的失败。虽然此时才说这个有点太迟,但在这个任何事都能完美解决的女学生面前,你只要说错一句话,她就会一变成为震撼学校的暴风雨。就像扑克牌中最强的牌是恶魔(小丑)一样,这种时候,正好在场的老师大都要背上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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